风雪夜归人：刘大虎

风雪夜归人 “那年的雪可是真大啊！”说这句话时，超叔的目光是温暖幸福的。当我要写出这个故事的时候，仿佛看到一千多年前，唐朝的一个诗人 在满天风雪中行吟:“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超叔是我老家的邻居，三十多年前刚在郑州参加工作。那一年，他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才放假，回家过年。超叔从郑州回到密县老城时，天已经黑透了，车站没有车了。无奈，他到附近的亲戚家投宿，准备第二天再回家。 大年三十，超叔早早就起床了，雪花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地上已经落了不薄不厚的一层。吃过早饭，亲戚劝超叔，下雪路滑，再加上今天是年三十儿，车站不一定发车，干脆就在我家过年吧。回家过年，是每一个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情结。长这么大，超叔还没有在外面过过年。“有没有车，我去看看再说吧。”“没车可一定要回来啊，这么大的雪。”“知道了，天冷，回去吧。”告别亲戚，超叔走进了茫茫风雪中。 来到车站一看，果然没有车。怎么办? 拐回去? 此时此刻，超叔回家的渴望比风雪更大更猛烈。一边是归心似箭，一边是远在三十多里外的家，两者在大年三十的风雪中不期而遇，超叔一咬牙，毅然决定：走回家！ 如果是风和日丽的的晴天，三十多里路，对于一个十八九的年轻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换做风雪交加的天气，则又另当别论了。刚开始，超叔的脚步还算沉稳有力。慢慢地，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寒风似刀。超叔的头上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远远望去，他就像一个雪人在缓缓地移动。超叔的棉鞋被雪水浸透了，身上也开始冒汗，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天地茫茫，雪花飞舞。远处的山峰因为雪的覆盖，线条变得柔和了。田野、村庄、树木、沟沟坎坎，都笼罩在无边的雪幕中，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与其说主宰这个世界的是雪花，不如说超叔才是真正的主角，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为他一个人伴舞。超叔无心欣赏雪景，匆忙中吃的早饭的能量，早已荡然无存。饥饿、寒冷、疲惫一起向他袭来。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透过雪幕，远远地飘来饭菜的香味儿。 看看表，已是下午三四点了，超叔已经在风雪中走了将近六个小时，离家还有十余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他，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这根绳子，这双手，就是超叔心中熊熊燃烧着的回家过年的渴望。母亲应该在忙着准备年夜饭吧，我最喜欢吃母亲包的饺子了。父亲辛苦了一年，晚上得陪他好好喝几杯。奶奶今年会给我发多少压岁钱?她说了，只要我没结婚，就还是个孩子。贪玩的弟弟在干什么? 超叔想了很多很多…… 暮色苍茫，万家灯火，正是一年之中最温馨的时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当王庄矿高大的煤楼出现在超叔的视线中，他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离家还有最后的二三里路，超叔跺跺麻木的双脚，抖落一身的雪花，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快到家了，浑身充满了力量。带着一身疲惫，怀着满心欢喜，超叔推开家门，用力喊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一个人，一个故事，一首诗。超叔在茫茫风雪中，用了一天的时间，徒步艰难地跋涉了三十多里，把风雪夜归人这五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这是亲情的召唤，这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过年的一抹乡愁。这一天，已经锁进超叔的记忆里。若干年后，当他在春晚上看到王杰演唱的歌曲《回家》时，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又想起那一年的漫天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