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春与你

再次相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文:浮游生 2006年，深夏。 张然手中的香烟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在深夜无人的街头略显唐突。他左右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继续向前走。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了习惯。 当张然再绕过一条街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几个小伙子。勾肩搭背，放声大笑。张然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曾几何时，他亦如此。那群小伙子手中的酒瓶闪烁着绿光，恍惚了张然的眼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 南方九月，空气中湿润的分子混杂着白天残留的炙热给了张然一个响亮的耳光。狭小的出站口鱼龙混杂，烟味和汗味充斥满了鼻腔。就是在这一瞬间，张然猛的惊醒。他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过另一种生活了。张然拖着一身硬座车厢的味道，招手拦了辆车。“走哪？”“A大。”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这位年轻小伙子，又问了句“来上学的？”“嗯。”司机咂了咂嘴，还想说些什么，张然的头已经看向窗外。 当他走进宿舍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右手惯性的摸上墙壁，寻找开关。“咔哒—”白炽光一瞬间在眼前爆炸，灰白的墙壁，空荡荡的铁床映入眼帘。“这就是我的大学生活了。”张然想着，把行李往里挪了挪，顺手关上了门。环顾四周，才发现另外三张床已经有人占领。鼾声四起的密闭空间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在床上躺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是缥缈的青春四年。 …… 张然手机忽然亮起，伴随嗡嗡的震动声。张然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震动的，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仿佛当年整个寝室一起用过的张信哲铃声还在耳边回荡。接通，是熟悉的嗓音。“哎，我说你小子接电话怎么这么磨叽呢？我明儿去趟B市，见见你和阿亮。毕业一年了，还没聚一聚呢！”“那我去接你？”张然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喜。“不了不了，我直接去你住的地方。”电话挂断，大齐大笑时白晃晃的牙齿在张然脑海中一闪而过。走着走着，路过一条废弃的小巷，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四个人在破旧的屋顶上喝酒聊天讲人生，狗屁不通的年华里做什么梦都是应该被原谅的。 …… “我说张然啊，你成年多少年了都？酒也不会喝，烟也不抽一根，是不是爷们？”大齐扯着嗓子用手锤着张然的肩膀，“哎，我酒精过敏。”张然的理由牵强却也让人难以反驳。大齐咂了咂嘴，没再多说什么。“张然啊，你追那个英语系的姑娘也有一阵了，咋还没动静？”阿亮笑嘻嘻的把脸凑过来，“去去去，人家有男朋友了。我…就算了吧。”张然垂着头，讲话的声音有点闷。“哎，别算了呀…”阿亮的声音还在身后，张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喝完早点回来。” 张然一个人走在黑暗里，前面忽然传出男女争执的声音。一张熟悉的面庞晃入张然的眼睛，心里沉睡已久的火种在一瞬间被点燃。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扯开拉扯女孩的男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那男人看着张然冷哼出声“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追这贱人的那一位吧？还真是巧啊，物以类聚？”张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理智瞬间崩塌，和那男人扭打在了一起。身后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后来他就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和那男人分开的了。但他始终记得女孩在看见自己被宋开搀扶离开时，眼睛里忽然折射出的亮光。 …… 思绪从遥远的地方被拽了回来，回到家里张然把自己扔到床上。胡乱脱掉衣服，心里莫名的烦躁。张然的视线从天花板移到窗外闪着红光的建筑工地，昏昏沉沉的睡着。梦里放映着那些年发生过的一幕幕，真实与虚幻交织，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回忆中的现实。日出东升，一切照旧。张然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晚上要来家里的大齐和阿亮，马上起身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打开窗户的时候，胳膊碰倒了一旁的相框，里面是四个笑的一脸阳光的少年。毕业一年了，年轻的脸上添了几丝社会化的老道。手指划过熟悉的面孔，在第四个停住。“如果聚会，他还愿意见我吗？” …… 张然和英语系的女孩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理由很简单，张然是她被前男友欺辱时“拔刀相助”的英雄。张然享受着青春期荷尔蒙在空气中相互碰撞产生的快感，享受着所谓爱情为他带来的精神食粮。当他提出带女孩见宿舍兄弟的时候，女孩一口答应。那天晚上，她精心打扮，漂亮的妆容和连衣裙让张然眼前一亮，内心涌出了满满的情感。身后走过来三个年轻小伙，女孩望向身后的眸子忽然折射出一点光芒，灿若星辰。张然适逢其会地将女孩的手牵至唇边轻吻“走吧，我的公主。”身后顿时响起一片怪叫，三个人边起哄边大嚷“别恶心人啦，快吃饭去了，走走走！！”沉浸在无限膨胀感情里的张然自然没有发现，女孩在被吻一瞬间的微滞与退却。 吃饭的席间，张然第一次喝酒。他兴高采烈，满面红光。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的情感膨胀与内心的无限喜悦。那天晚上，他没能送女孩回去，甚至连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都忘记了。但他记得自己离开时，女孩又一次望向这边的闪闪发光的眼睛。 第二天醒来，是宋开的手机闹铃吵醒了他。他想顺手关掉铃声，却看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的名称让他移不开目光，内容则让他宿醉发涨的头脑迅速清醒。张然一瞬间翻下了床，巨大的响动让打游戏的三人都回头看向了他。“呦，酒醒啦？”张然一副不在听的样子，面部僵硬的走向了宋开。“你是不是解释一条这个短信？”张然将手机摔在宋开面前，指着闪烁微光的屏幕“如果我说从一开始就跟错了人，你会不会相信？”宋开皱了皱眉，看向张然“这件事我本想今天给你讲，她并不是个很好的女孩，你值得更好的。”张然一扯嘴角“所以她适合你，对吗？一样的烂人！”说完便转身摔门而出，留下一室的尴尬。 随后的日子，进入了大四最慌乱的时间。投简历，找工作，面试，一件件接踵而至。张然与其他人碰面的时间越来越短，交流越来越少。误会像是泥沼中的重石，越陷越深，无能为力。毕业仿佛在一瞬间向所有人袭来，让人措手不及。明明初识还是在昨天，现在却要各自奔天涯。拍毕业照的那一天，四个人终于再次聚在了一起。闪光灯定格的刹那，张然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 “叮咚”门铃的响声让张然缓缓回神，放下手中的扫把。打开门，大齐和阿亮勾肩搭背的出现在门口。“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三个人在桌前坐下，啤酒金黄的液体在透明玻璃杯中翻滚。“你小子毕业这几年，还是没学会做菜？”三个人谈笑风生，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毕业前的那几年。所有的工作、压力，还有烦恼、委屈都一扫而空。毕业和离别瞬间消失，三颗心再次紧紧相拥重聚。饭后，三个人拿着空酒瓶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高谈阔论，放声大笑。一切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几年。张然借着酒意打了个哈欠，视野模糊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就这样，三个人停下脚步，与对面的身影对峙良久。未发一言，却忽然紧紧相拥。“好久不见。”宋开熟悉的嗓音在空气中氤氲出一片释然。 毕业意味着许多，例如分别，例如分手，例如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语深埋心底，例如没做到的那件事再也挣脱不了时间牢笼，例如没解释开的误会石沉大海。但是无论你去向了天涯海角，当年的那份情谊都不会散尽。时间很神奇，它铸就的东西，绝对不会转瞬即逝、轻易消散。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但当我们再次相遇，毕业带来的所有悲伤苦闷都会消散。人虽散，心依在。 再见了朋友，我还要远走，到我还没去过的地方。世界那么大，天地那么辽阔，再次相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业将至，明月夜送君千里，只愿友人来年秋风再起时，与我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