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作者：林慕清

母 亲 作者：林慕清 市郊。一辆公交车，从睡眼惺忪的晨曦中驶来。车到站台，一个农妇，用力将两大筐菜往车上搬。我见她有些吃力，就在边上搭了一把手。两筐菜搬上去后，她又快速地下车，把一辆带着绳子的小拖车也搬了上来，然后对我连声道谢。有靠后门边上的乘客把好座位也让给了她，她刷了公交卡，才在座位上坐下。她的身后是寒冷的夜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摆摊。 街灯，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她喘着粗气，脸上有很深的皱纹，眼睛大而明亮，头上包一条蓝印花布，鬓角染霜，身上的粗布衣服与这繁华的都市，那么不和。但这打扮似曾相识，却藏在我记忆深处。 这农妇，多像我年迈的母亲，我初中读书那会儿，她就穿一身粗布衣服，平时的爱好就是种菜卖菜，养鸡养鹅。 我家老屋门前有两亩地。一亩地，父亲种果树，另外一亩地，母亲就种菜。南疆天气，冬季寒冷，我们就在地里拱起塑料大篷，再盖上旧绵毯，简易的温室就建好了。虽然只有韭菜和几行芹菜，那也是我们初春餐桌上的美味。 周末的晚上，母亲会从温室里割来韭菜和芹菜。韭菜切细碎，拌四五个鸡蛋调好味，芹菜配瘦肉丝，随后在土灶上开炒。不一会儿，韭菜炒蛋，芹菜肉丝就做好了。那个时候，就这两个菜我能吃两碗米饭。而母亲自己却不太吃，她推说，鸡蛋腥，芹菜不好消化，还是大白菜比较适合她。就连父亲从盐水湖里下网抓来的鱼，她也很少吃。 俗语说‘’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母亲也总是在这个时节开始在地里忙碌。像西红柿，辣椒，豌豆，茄子等等，都是母亲爱种的。母亲种菜不喜欢用化肥，而是用自家鸡圈猪圈里的农家肥。虽然弄起来的时候有些臭，但菜却长得好，收获后保鲜时间也长。那些农贸市场附近的小饭店，都爱买母亲的菜，有时候母亲有事没去出滩，他们就会自己开了摩托车到地里来买。母亲让他们自己摘，然后再算钱，临走时，还会送些小香葱。现在想想，母亲种的才是真正的有机蔬菜。 母亲也爱养鸡，剩饭剩菜以前都喂猪，后来不养猪了，就喂鸡。有时的剩菜比较油腻，她就加一点玉米面，到地里弄些青菜，洗净切碎，加到锅里煮鸡食，连喂鸡也讲究荤素搭配。后来我回家过年，父亲杀了一只鸡，足足有十斤多。那鸡肉的鲜美至今难忘。 母亲也有恼的时候。那些麻雀成群地来，赶也赶不走，把鸡食吃掉一大半。母亲说，要给它们一些教训，于是布了一条破鱼网，逮住一只。把它用一根绳子扎了脚，随它怎么挣扎也逃不脱。其它的麻雀于是‘’两股战战，汗不敢出。‘’便不敢再来了。‘’这个法子好！‘’我听了大笑起来。 父亲在一边说，你妈还会打弹弓。我说，那原来是我们小时候的本事，怎么老妈也学了去?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就是赶它们走，又打不到的。那些麻雀聪明着呢，西红柿，葡萄，不熟一准不叨，可是熟了以后，就挑好的吃，真的很气人…… 后来母亲被酒驾的小车撞了，虽性命保住了，但腿脚却留下了残疾。即便如此，她还是闲不住，座了小凳子在地里种菜。只是菜越种越少，去集贸市场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虽然家里如今不缺这点钱，但摆滩卖菜给母亲带来的乐趣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母亲用她卖菜赚来的钱帮家里渡过最艰难的时光，她也用这钱供我们兄弟读书。 如今她已然老去，行动不便，只能偶尔去农贸市场买买菜，与那些曾经和她一起摆过滩的熟人聊聊天…… 车到站了，我从回忆中转来，匆匆地下车。江南深冬的雪花，攀不住那些墨瓦，在廊檐下点点滴滴。那远处树林边稀疏的空白，仿佛是疆南老屋里，快要被忘却的往事。喜欢诗词的我，此时此刻想起了孟郊的诗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遗憾的是，我在哪里 ? 为什么总不能够回到母亲身边 ? 或许我太忙，有疫情…… 我问自己：如果要找理由，一万个，够不够?！ 2021 2 26 配乐：心海+时间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