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

喂 你走累了吗 嘿 你还记得我吗 [表情]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六年 他在哪里 过得如何 我早已无从得知 打从走那天 我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年复一年 门外的老杨树绿了又黄 芍药花开了一茬又一茬 这里的人都说我在等他 我并没有 但是日子还是过成了这样 [表情] 她是这里第一个搬走的人 一心想在大城市生活的人过不了苦日子 搬走是迟早的事 这些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但是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人家 是因为她总系着那条黄色的发带 还是她傍晚唱过的那几首歌儿 你说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每年芍药盛开 路过她家 总能看到她家门阶上放着一朵 颜色火红火红的 别人不知道是谁 只有我 日日目睹你放上去 小心翼翼的 然后又匆匆逃离 做贼似得 她家搬走的那天 来了一辆大卡车 装了她家所有的东西 连同那辆破旧自行车 卡车发动的响声大极了 招起了滚滚黄土 她家隔壁的人都没出来看一眼 只有你定定的愣在墙边 看着黄土散了 车也走远了 村里人清楚 但都不明说 去大城市还带那么多东西 谁知道又是去哪里受苦 [表情] 我看着你 从她走了到日头落了 就是倔强的不肯离开 肩膀颤抖着 却没有声音 我知道你哭了 从我记事儿以来 这是你第二次哭 第一次是爷爷死了 你哭着去野地里拾木柴 想着要生火取暖 大寒时节 外头刮着冷风 地里还有积雪 你穿了件破了洞的皮袄就跑出去了 手上脚上的冻疮都裂开了 流着血 化着脓 我看着你在地里刨着雪 捡人们掉落下来的木柴 不知道是伤口太疼了还是因为你爷爷的事情 你就跪坐在地里哭起来 和这次一样 没有声音 只是哽咽 也是那次 我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表情] 忘了过了多久 你还是和平常一样生活 只是脸上少了很多表情 是从她走之后开始的 我捉摸不透你什么时候开心 什么时候难过 不过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 因为你总会在她家周围站好久 站到双脚已经抖得站不稳 站到满身的疲累打败绝望 [表情] 赵叔是个小县城里的官 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不少东西 大包小包的 还坐着自己的车 不知道是不是听人们说了他的事情 那天你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 似是兴奋 但是眉头依旧是皱着的 我知道 你在下一个决定 终于 三天后 你还是做出了选择 晚上听你说 你想卖了房子 离开北方 去南方闯荡 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就像那年 你摘下芍药花放到她家门口的时候一样的开心 [表情] 后来 房子没有卖 你送给了赵叔 走的时候 赵叔给了你一些钱 说是够你生活一段日子 你跪着谢了他 说以后会回来报答他 走的时候 房子里所有东西都被留下来了 不过 你带走了你全部的衣服 虽然没有几件 虽然每件都破了洞 走的时候 你第一次抱了我 哭着说 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原谅我不得不离开 不出去就找不到她 只要找到她就回来带你走 最后还说 我会想你的 这是我看到他第三次哭 然后他就走了 我看着他走的 [表情] 我没告诉他 我有一次已经打算要走了 但是他爷爷死了 我就放弃了 留下来 陪着他 我没告诉他 他放在门口的芍药花总是被她扫到路边 我看到了 就都被我埋在了门外的那棵杨树下 我没告诉他 有天偶然听到赵叔说 外头的世界特别大 到处都是人 一秒钟走散了的人都寻不回 我后悔没告诉他 但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 [表情] 你走了 我也偶尔朝你离开的那个方向看看 每次被村里的人看到 说我在等你 你的房子拆了又建 最后变成了一家酒馆 来来往往好多人 每一个都不是你 我好奇的是 你走的时候哭着说的舍不得 说的会回来带我走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 思来想去 归零吧 [表情] 今年的芍药花开的依旧是那么盛 我衔了一朵 放到了酒馆门口 我是真的没有等你 但日子就偏偏过成了这个样 晚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