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蛋炒饭

黯然销魂蛋炒饭

2014-08-06    07'23''

主播: 青年文摘-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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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吃老妈的蛋炒饭。双职工家庭,大人们天天忙得乱飞,还要伺候小孩子上学。用的还是煤炉。早上起来,蓬头垢面,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狭小的厨房,把铁皮炉下端的通气孔打开,一片薄薄的铁皮,扣在长方形的洞口上,往右一拉,空气进去,煤灰簌簌地掉下来,带出一股浓烈的烟,而昨晚压住的火苗,紧赶慢赶地旺了上来。 现在想到这个场景,觉得他们那代人真不容易,用惯了液化气灶,习惯了厨房里的亮堂整洁,不管人们说旧时代有多淳朴,叫我退回去也是绝对不干的。 昨夜的剩饭,两个鸡蛋,一点油,就是营养美味又顶饱的一顿早餐。我妈做菜的手艺老实说很一般,但这蛋炒饭做得纯熟:蛋打得碎而匀,米饭炒得蓬松干爽,用乡下亲戚送的菜籽油,油都渗进米饭里了,不腻。有时候加一点腌雪里蕻,特别咸香,吃得太快,于是经常噎得直伸脖子。 我做蛋炒饭就始终做不成那样。虽然人们总说,走遍天下,忘不了童年母亲烹饪的滋味,这种说法,情感大于理性。本着实事求是的吃货原则,我是不信的。 隔夜冷饭。煮饭的米,不能太糯,又不能完全不黏。籼米比粳米好。粳米黏性还是大了点,骨子更松,煮饭香软,炒起来就容易粘锅,成品嚼劲也不够。这几年常买东北珍珠米,就不如东北长粒的香米炒起来顺手。 鸡蛋要先炒,大火猛攻才能松软,葱花要比米饭先入锅爆香,后放气味就嫌过了。冷饭凝了块,不能用锅铲按,要待它自动被锅底热量烘散。起锅之前最好洒一点黄酒……道理我懂,偏偏把握不好最关键的火候。不是太早,就是太迟。 从前干过许多工作,做产品推销与组装电脑做售后服务的那段日子,常常一大早就在街头奔走,午饭时间,又累又饿,随便找个路边摊坐下,这时,一碗蛋炒饭也足以让人欣慰,再难吃也能吃完——街头小店铺的蛋炒饭,是每家必备,能做得好吃的,却是很少的。 蛋放得太少是其一,油质太差是其二,乱放酱油与味精是其三,往往还不幸有股抹布与泔水味儿。其他太咸或太淡,葱花没爆透,带着过分刺激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好吃的蛋炒饭是不能着急匆匆将就的。 偶尔有些酒店里,作为最后主食上来的蛋炒饭,松软适宜,精致了得,加了玉米、火腿、青豆、香菇、虾仁之类,是扬州炒饭。可惜已经很难被注意到。吃还是有人吃的,只是吃得漫不经心。被服务生送上来时,也往往是静悄悄的,不像前面上菜,都要响亮地报出菜名。一圈转下来,本已狼藉的桌面上,便又泼泼洒洒了许多饭粒。再看看人,男的红头涨脑,女的糊了妆面,个个眼神涣散,却在强打精神,三两抱团,完成最后的推心置腹。顿时觉得灯光都比开席前昏暗了一圈,猪油蒙住了灯管。 扬州炒饭又叫“金玉满堂”,是不是起源于扬州不知道,但在扬州的许多店里确实是招牌美食。在“共和春”吃了一次,不太好,那饭粒又油又硬;后来经过淮海路的时候,看到一家叫“三香碎金”的饭店,探头进去看看,果然是个主打炒饭的名店,胃中却已经盛不下了。估计真吃了也还是会失望。 合肥有家“大老刘”,在文采大厦那边,多年没去了。主打是牛肉面与牛肉蛋炒饭,炒饭里面蛋少,牛肉却不少。现在想并不能算美味,但人年轻时并不挑剔,够辣,有油,有肉,便觉很是完满。 有时等位子等得不耐烦,就挤在厨房窗口那儿看,大火大灶,油烟滚滚,房梁、炊具,连同师傅们的围裙也都黑乎乎的,跟炒出来的饭一个颜色。师傅们忙得头也不抬,动作却很是纯熟,堪比“目送归鸿,手挥五弦”。饭炒到快起锅时,浇一小勺红油牛肉汤进锅,锅里面嗞嗞地升起白烟。地方太小,后门口就架着只牛肉汤锅,从早到晚咕嘟咕嘟地冒泡,像一个快活唱着歌的人。 近几年来流行自助餐,其中的蛋炒饭也可吃。自助餐往往味杂而不精,食料很难新鲜,胡吃海塞下来,嘈杂得很。那一盘角落里的蛋炒饭,也不能说多好,好歹有些粮食的气息,却是最好入口的了。 炒饭以为到底还是在家吃得好。 一碗好的蛋炒饭能让人黯然销魂,又以清晨和深夜为最佳时刻,此时腹中空空,味蕾清净,才能深切地感觉到它的丰盛。最好是亲手炒制,看蛋液凝结成块,又渐渐打散,变成细碎的松花黄,看饭粒由僵冷变松软,得够了油与热量,最后在锅铲边上跃起个三五粒……玻璃窗上沾染了些水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静的,且尚有寒意。整个过程中有一种奇异的超然心境。 如果是有人在等着吃这碗饭,或者有人给自己做这碗饭,那就更好了。 (文/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