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的寄托 文/唐正林

杜鹃的寄托 唐正林 杜鹃，一个很好听的、吉祥的名字。花、鸟、人皆有其名。花为杜鹃花，古时叫山石榴，现在叫映山红。红色的，很耀眼。大山之中成片开放，象云霞，美丽而温馨； 鸟叫杜鹃鸟，又叫布谷鸟。浅灰色，如鹊大。叫声象人的语音，脆而响，总是在春天里鸣，提醒人们栽种，伴着人类劳作； 人叫杜宇，又称望帝。远古蜀国第四位皇帝。在那个洪荒年代，带领蜀人开山劈水，疏浚河道，用竹、木、铁制造农具进行农耕，成就了天府之国富庶的基础。 一个名字，花、禽、人共用，这在中国极为稀罕。人们对杜鹃情感的寄托，皆赋予着赞美与褒扬，而无贬斥之恶意。三者中，最让世人喜爱的是花。杜鹃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它纯洁、艳丽、火热，带给人美丽的色彩，促发人爱的喜悦，给人以正能量的精神寄托。所以人们赞美它，喜爱它。最喜欢杜鹃花的，在中国，莫过于中唐诗人白居易了。他的《山石榴寄元九》：“……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因为太喜爱，就把杜鹃花无限拔高为天上的仙花，人间最美丽的西施了。宋代杨万里也有一首诗颂杜鹃花：“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祥，清溪倒照映山红。”明代苏世让的《初见杜鹃花》“际晓红蒸海上霞，石崖沙岸任欹斜。杜鹃也报春消息，先放东风一树花。”中国历朝历代，文人墨客，喜欢并颂扬杜鹃花的不胜繁举。家乡也是盛产杜鹃花的地方，在家乡佛宝大槽河腹地，那个名叫天堂坝的地方，每年四、五月，溪边、河畔、山崖，杜鹃花一丛丛，一簇簇地，连成一片片如云霞，染红一方林海，尉为壮观，穿行其间，让人流连忘返。此外，贵州黔西、大方的百里杜鹃花、武汉黄陂的木兰杜鹃花、江西井冈山杜鹃花也极负盛名。安徽、江西、贵州更把杜鹃花作为省花。杜鹃花，因为艳丽的色泽，带给人许多美好的联想。近的故事如《闪闪的红星》电影。那満山遍野红似火的杜鹃花，是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它象征着革命的火种，激励了潘冬子等一代青少年成长。远的则有镇江黄鹤山鹤林寺五宝绿珠杜鹃花的故事，那艳丽的花却充满着一种悲壮和凄美。 古代传说杜鹃花的艳色，是由杜鹃鸟鸣啼血而成。唐代成彦雄就有：“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賖。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之句。杜鹃鸟，因为他“赤口有小冠”，口腔上皮和舌部为红色，双音节的鸣叫，象人的语音，那脆色的声音里隐匿一种淡淡的哀怨，昼夜声声啼鸣，就如叫出血一般，所以就有了杜鹃啼血之说。杜鹃啼血，给了人一种忧郁情感的寄托。所以杜鹃花、鸟、人三者中，最让世人产生念想并寄托忧伤情感的是鸟。因此，就生发出许多关于杜鹃鸟的凄美的故事来。最熟悉的，当是家乡杜鹃鸟米贵阳的故事。说是荔乡高洞河边有一对夫妻米贵阳和杜鹃，二人新婚燕尔，恩恩爱爱。婚后不久，米贵阳被官府抽去岷阳清滩治理岷江。临走时对杜鹃说，如果我到过年没回家，你明年阳春三月就到清滩去找我。过年米贵阳没有回家，到三月杜鹃就去找丈夫，却把清滩误记成了青山。她跋山涉水，满山遍野去找，又累又饿又急，结果亡故，幻化成了一只鸟，年年三月叫着米贵阳的名字找…… 在中国，有“望帝啼鹃”的典故，晋代常璩的《华阳国志。蜀志》是这样叙述的：“……后有王日杜宇，教民务农。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巴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日望帝，更名蒲卑……。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 望帝因丞相鳖灵（又称开明，即丛帝）治水有功，禅位于他后隐居成都青城山而亡，亡时有杜鹃鸟鸣，蜀人即以杜鹃鸟为望帝的化身。我最先看到这个典故，是年青时读李商隐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长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也惘然。”李商隐一生经历坎坷，又遭丧妻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所以人到晚年，忆及往昔，感伤身世，便借用了“望帝春心托杜鹃”来哀叹，感慨自己美好年华已不再。 后来读关汉卿的《窦娥冤》，里面又出现哀怨的杜鹃啼血。窦娥遭张驴儿陷害判了死罪，被押赴刑场处斩时，窦娥说：“不是我窦娥罚下这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酒，都只在八尺旗杆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借用苌弘化碧的典故和望帝啼鹃的典故，来表明并申诉自己的冤屈。 杜鹃鸟因为叫声哀切，又拚了一个“望帝啼鹃”的典故，所以几千年来，被人寄托了一种哀怨、凄苦的情感。中国历史上的文人，不得志的多，忧国伤时，春心春恨，乡愁，感伤身世，郁结在胸的怨气，无法排泄。所以总喜欢借用杜鹃啼血的意象，寄托内心的情感，抒发内心的哀怨。文天祥的《金陵驿》：“……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清代张潮的《子规》：“……他山叫处花成血，旧苑春来草似烟”。连最浪漫的李白也要贴上来一回哀叹：“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难》，“蜀地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2017年春节，我去了一趟成都的郫都。郫都称为鹃城，这里是杜宇称帝时的都邑。有被誉为“蜀中第一”的望丛祠，是四川最古老的帝陵。望丛祠内，红墙环绕，翠柏森森，曲道深邃，池面如镜，一派古朴肃穆的陵园风光。祠内偌大的望帝陵与丛帝陵两陵对峙。站在望帝陵墓前，怀想着这位将美好的春心和忧郁的情感托付给杜鹃鸟的蜀王，在生为蜀地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几千年来有这一方安祥的陵地安身，也算是蜀民对他最大的敬重了。 11月14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