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渡】第六个星期二——谈论感情

第六个星期二——谈论感情（节选） 作者：米奇•阿尔博姆 译者：吴洪 （选自《相约星期二》） 我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莫里的妻子夏洛特。“莫里今天早上不太好，”她说。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她马上说道。“我肯定……”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微微侧过头去，“我肯定……他知道你来了会好受得多。” “……他盼望着你的来访。他一直谈论着你们的课题，他说他要集中精力、挤出时间来做这件事。我觉得这给了他一种使命感……这对他有好处。” “录音机打开了吗？”他突然问，眼睛仍闭着。 是的，是的，我赶紧按下了录音键说。 “我现在做的，”他依旧闭着眼睛说，“是在超脱自我。” 超脱自我？ “是的，超脱自我。这非常重要——不仅对我这个快要死的人是这样，对像你这样完全健康的人也如此。要学会超脱。” 他睁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你知道佛教是怎么说的？别庸人自扰，一切皆是空。” 可是，我说，你不是说要体验生活吗？所有好的情感，还有坏的情感？ “是的。” 那么，如果超脱的话又该怎么做呢？ “但超脱并不是说不投入到生活中去。相反，你应该完完全全地投入进去。然后你才走得出来。” “接受所有的感情——对女人的爱恋，对亲人的悲伤，或像我所经历的：由致命的疾病而引起的恐惧和痛苦。如果你逃避这些感情——不让自己去感受、经历——你就永远超脱不了，因为你始终心存恐惧。你害怕痛苦，害怕悲伤，害怕爱必须承受的感情伤害。 “可你一旦投入进去，沉浸在感情的汪洋里，你就能充分地体验它，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悲伤。只有到那时你才能说，‘好吧，我已经经历了这份感情。’” 我在想，日常生活中是多么地需要这样的感情处理。我们常感到孤独，有时孤独得想哭，但我们却不让泪水淌下来，因为我们觉得不该哭泣。有时我们从心里对伴侣涌起一股爱的激流，但我们却不去表达，因为我们害怕那些话语可能会带来的伤害。 莫里的态度截然相反：打开水龙头，用感情来冲洗。 他闭上眼睛，接着咳了起来。 又咳了一下。 咳得更重了。 咳嗽停止了。莫里一头倒在海绵枕头上，拼命地呼吸着。 你相信轮回转世吗？我问。 “也许。” 你来世想做什么？ “如果我能选择的话，就做一头羚羊。” 羚羊？ “是的，那么优美，那么迅捷。” 羚羊？ 莫里冲我一笑。“你觉得奇怪？” 我凝视着他脱形的躯体，宽松的衣服，裹着袜子的脚僵直地搁在海绵橡皮垫子上，无法动弹，犹如戴着脚镣的囚犯。我想象一头羚羊跃过沙漠的情景。 不，我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