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我和母亲
文/林兮
都知道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那么更没有两个相同的人，我是我母亲亲生的，亲生的，具有血缘的关系，你在某个菜市场如果见了我的母亲，又在某个路口遇到我，碰巧你认识我们母女中的某一个，那么你会惊讶的说:这两个女人一定是母女关系。
对的，她与我就是那种关系，剪不断的血缘关系，不用理，这种关系一直存在。
都说女孩子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那么，我真的深感惭愧，我从来就不是她的小棉袄，甚至从来没有温暖过她，倒是不断的让她为我操心。我母亲近七十岁了，本该颐养天年，但她一直不服老，一直在路上，让我惭愧不已，我惭愧的是我至今没能让这个老妖省心。我自称小妖。这妖，是有说法的，我和母亲自然都是女性，而夭除了那个不好的意思外，还有一个很灿烂的意思:那就是美好。我的母亲一生很爱美，但苦于囊中羞涩，没用过高档化妆品，没用过高档染发剂，没穿过高档的衣服，然而我的母亲在我的心目中是美丽的。我家的老妖在家里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因为她掌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老爷子教书所得的一分一厘都按月如数上交给她，但她从未谋私，从未给自己添置过什么新的衣物，也从未背着全家去独食，老爷子按月上交的钱，她一分一厘也是花在了儿女的身上。
我都有点羡慕嫉妒她，凭什么她这么好的命，男人如此宠她。她嫁给我父亲，当然是吃过苦的，那个年头，粮食短缺，年年超支，我家里是半边户(老爷子教书是国家户口，老娘是农村户口，老娘所生的四个子女当时也是农村户口)，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因为老爷子教龄到了，全家人的户口都可以转为城镇户口，老妖和我的弟弟妹妹都吃上了商品粮，她暗暗得意了一阵子，可前头哪知道后来的事，她现在后悔成了半个城里人，在城市里住着，说的依然是乡音，但什么都要花钱买，一根葱，一棵青菜都找不到地来种。
我家的老妖人老心依然年轻，她常常会收集一些投资信息，比如拆分盘，虚拟币，返利盘的信息等等，并且她也热衷于去投点小资，投了之后，又如履薄冰，常常电话我，诉说她的焦虑，怕钱打了水漂，我因为生活上的不顺，大多时候没有耐心听她琐碎的唠叨，并且一再跟她说:你一把年纪了，别去搞什么投资，到时候，被骗得血本无归，哭都没眼泪。但这个老妖总是信心满满，我不知道她的信心从何而来，说实在的，我是一个相当悲观的人，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我感到末日将要来临，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像一个易碎的玻璃瓶，她总想张开她衰弱的羽翼庇护我，然而，她已经一天天老去了，不管她如何与命运抗争，她依然斗不过时间这个婊子。
我的母亲，这个我称之为老妖的女人，实际上一天都没有妖娆过，但美好却是她和所有的女人一生的追求。我从我的生母想到我的婆母及许多一辈子未走出乡村的老女人，我发现每个女人都有她的哀伤与快乐，每个女人的哀伤与快乐，大抵上相似。正如幸福家庭的幸福大多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不幸大抵上也是类似的。千百年来的人类轨迹，幸福有几许，不幸就有几多。我和我家的老妖本无所谓幸福与不幸可言，我们都还活着，并且她身体还硬朗。
我一直空有悬壶济世的念想，一直怀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念头，却总是手头拮据，难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自己家的老人，我都无以照管，别人家的老人，我拿什么去照顾?每每涕泪交加，哀吾生之多难，哀民生之多艰。
(原载3月25日楚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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