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期:回家(主播:译文)

第八十五期:回家(主播:译文)

2017-01-15    15'20''

主播: 烛虚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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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烛虚声里第八十五期节目稿《回家》 (节目编号T20170115P085) 愿离灵魂最近,距喧嚣最远,大家好,这里是FM685614,烛虚声里,我是主播译文。 (背景音乐《远在咫尺,近在天涯》黄雅莉) 1月13日,全国春运拉开了帷幕。距有关部门的初步预测,今年的春运需求比去年又有小幅增长。春节回家,是中国人对传统节日共同的期盼。“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管是常年在外工作的人们,还是在外求学的游子,虽然身处异乡,但从未中断过对家的思念,春节将至,思家之情更为浓烈。即使正值三九严冬,北风飘雪;即使回家的路再遥远,再艰难,仍不能阻挡人们回家的脚步。 《回家》作者王文华 背景音乐《Floating Dream》山下刀哉) 离家七年后我回到台湾,一切如常,仿佛我从未远离。   家,还是像从前一样,有时给你温暖,有时令你抓狂。家人,没有太大的改变,有时无话不讲,有时要小心轻放……   家,对我来说是个疏远的概念。回家的路,总比离家的路漫长。小时候,爸妈把我们送进管教严格的私立小学。那九年唯一的感觉是:为什么我家住得这么远?每天早上,我坐车到新生南路的清真寺,再换253到兴隆路。有时候起晚了,爸爸得开车送我,再赶去上班,最后总是迟到。   有一天起晚,被爸爸说了一顿,我一气之下大吼:“谁希罕你送啊?”甩了门去坐公车。   那天下大雨,车特别挤,摇晃到清真寺,我快要吐出来。公车停下,一名乘客用手把窗上的雾气擦掉,我竟看到爸爸的车停在车站旁。他的雨刷快速转动,两边的煞车灯焦急地闪烁。   他身子向前倚,撑着方向盘,睁大眼睛注意来往的公车。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下车。我从来没有问爸爸在那里等了多久。那个早晨,我的家在清真寺,我宁愿跟陌生人挤在公车上,不愿回家。   上高中后,参加社团,每天七点出门,十一点回家。上大学后,把户籍迁出台北,为了申请六人一间又脏又臭的宿舍。自以为长大了,就觉得回家是一件不酷的事。   学校拱门长廊,图书馆有浩瀚的典籍。家里只有蟑螂,和生锈的热水器。学校有校园美女。家里只有发福的阿姨,和没有收好的麻将桌。家,就像饭店。   当兵是第一次真正离家,长年在家中得到的纵容和尊重,瞬间消失。以前一回家就关门,现在睡觉时可以听到一百多种不同的打呼声。第一次,感到家的可贵。   很多人也有这样的体会,所以晚上洗澡时间,蓝色公用电话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些人一讲就是半个小时,你气得想拿刺刀把他分尸。我不再是大少爷了,我是空军的新兵,睡在僵硬的木板床上,失眠到天明。   出国念书的那晚,我和爸妈在机场告别。什么时候再见面,一点把握都没有。我在早上到达旧金山,朋友接我到学校。我领了钥匙,搬进宿舍,坐在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外面是茂盛的树和灿烂的阳光,我终于到了天堂。   但那一刻,一向自信的我开始慌张。有一些东西不见了,我们虽然努力用各种方式去找回它,但其实都在隔靴搔痒。   在国外,台湾学生遵循着农历,想尽各种方式联谊。春节、清明、端午、中秋,我们租下校内的活动中心,举办舞会和卡拉OK。挤在同学家里,麻将打到筋疲力尽。我们包粽子,形状和馅都推陈出新。开国事论坛,有人故意要讲台语。   第一封家书,在我开学后一个礼拜寄到。爸爸在信中叮嘱我:“出门在外的十一大注意事项。”   “一、开车上路前,先检查汽油与水箱水量是否足够……四、休息与睡眠要充足,熬夜对身体不好……”我是史丹佛的MBA,爸爸担心我的车忘了加水。我的GMAT考得比谁都高,但爸爸担心我不懂得身体健康的重要。   半年后,妈妈来看我。“你早餐都吃什么?”她问。“我会煎蛋饼!”我从冰箱冷冻库中拿出超级市场买来的葱油饼,丢到平底锅中,上面打一个蛋。她摇摇头:“你至少要学会做红烧牛肉,这样可以吃牛肉面!”   临走前,她煮了一大锅,够我、以及我在美国所有认识的人,吃一个礼拜。她把做法一条一条地写在纸上:   “一、牛肉切成块状。二、把姜打碎。三、葱切成长段。四、胡萝卜切成块状(要削皮!)……”   洋洋洒洒,也写了十一条。儿子自己住半年了,妈妈挂念的还是:他会不会不知道胡萝卜要削皮!   后来我当然从来没去做红烧牛肉,但当我感受到课业压力时,我总是在心中默念:“要削皮!要削皮!”那三个字成了我的大悲咒,念着念着,我平静下来。   对留学生来说,回台湾表示你没有办法。没有人毕业后要立刻回去,大家都想拿绿卡。   为了留下来,我们愿意低头,去华人的公司做大材小用的工作。为了打进美国人的生活,有些留学生刻意不和台湾人交往,甚至以此为荣。但我们虽然一心一意想移民,孤单时哼的还是: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朋友来美国玩,最渴望他带来台湾最新的CD。我们开老远的车去买《世界日报》,只是想知道台湾两三天前的消息。住在校外的同学接cable,看得到台湾的电视新闻。看到立法院打架吐口水,我们竟欢呼起来。   美国幸福地让人觉得虚幻,但你永远只能旁观。台湾又脏又乱,但至少还有东森主播王佳婉。   出国后,搬家成了常态。到了最后,不常用到的东西干脆放在箱子里不拿出来。   我毕业后开始工作,没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一年。一九九四年,纽约。九五年,东京。九六年,佛罗里达。   在东京,公司在繁华的六本木帮我安排一间公寓。搬进去的那晚,坐在客厅里看到远方大楼顶端的霓虹灯,听着电视主持人兴奋的日文,我的胸口很闷。在佛罗里达,公司在墨西哥湾的海滩帮我找到豪宅。我在四个房间之间走来走去,不知道该睡哪里。回到纽约,周末下午在大楼的地下室,注视着烘干机里滚动的衣服。烘完后,我拿出衣服,发现内衣还是台湾带来的。   我离家好远,整整差了十二个小时。但令我激动的,竟然只是内衣上的标志。   离家七年后我回到台湾,一切如常,仿佛我从未远离。家,还是像从前一样,有时给你温暖,有时令你抓狂。家人,没有太大的改变,有时无话不讲,有时要小心轻放。妈妈有时会来我住的地方,帮我烧开水。对于长大的儿子,这是她少数还能做的事。   妈妈烧水时,习惯把水壶里剩的一点点水倒在一个杯子里,再把壶装满生水去烧。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把剩下的水倒在杯子里?”她说:“因为烧开的水很烫,几小时之后才能喝。那几个小时你可以先喝前一壶的冷水。 ”   那时我终于了解:家,不是在一个特定的地址。任何地方,当家人对你表现出细心、体贴、没必要的担心,和无心的贬抑时,那就是家。   它可以在清真寺,可以在民生社区。   可以在台湾,可以在美国。   可以在冷水和蛋饼之间,   也可以在那碗你永远没有做的牛肉面。 我,曾经住过那么多地方的我,没有人再提醒熬夜对身体不好的我,在热水太烫时总有一杯冷水可喝的我,终于回家。 节选 王文华《回家》 (背景音乐《一封家书》好妹妹乐队) 这里是FM685614,烛虚声里,我是译文,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