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期：我陪你变老

介绍: 想成为我们的主播，欢迎加微信 xdfbook 投稿。 一段美文，一首英文歌，或是一点生活感想，全由你做主。 《我陪你变老》 Nanny 她坐在沙发上，和平时一样，我站在她面前，忍不住盯着那双已经滑落到膝下、将她苍白的膝部暴露无遗的及膝长袜。她坐的那张绿沙发闻起来有股老年人的味道，她脚穿一双厚底鞋，踩在一块透明的塑料地垫上。 尽管那时我还幼小，大概6岁吧，但我能判定这间昏暗的公寓面积不大。我在其中一把带加厚软垫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在电视上的游戏竞赛节目和这个坐在我身边的93岁老太太之间来回扫视。她是我爷爷的母亲，我们都叫她曾祖母。我必须离开这个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雪茄味和药味的房间，但我又不想离开曾祖母。我问妈妈我是不是可以到走廊那头的另一个房间去玩。当我起身要离开时，曾祖母问我妈妈我是否能自己走到那边。一开始我很困惑,但接着妈妈就悄声和我解释：曾祖母记忆里的我比现在小得多，她没意识到我那时已经长大了，会走路了。 我在另一个房间玩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客厅。妈妈的叔叔大卫坐在客厅的另一头，一边抽雪茄一边看游戏竞赛节目。妈妈则紧挨着曾祖母坐在沙发上，很大声地说着话，因为曾祖母耳背得厉害。曾祖母示意让我过去坐她身边，尽管我有那么几分害怕，但还是坐了下来。她开始给我讲关于她的辫子的故事，虽然我之前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愿意再听一遍，因为她每次讲的都有一些小变化。她还是个姑娘时，有一头又长又粗又黑的辫子。后来她开始头疼，疼得厉害，医生建议她把辫子剪掉。虽然必须要剪头发让她很不开心，但她还是照做了，她的头也不疼了。这些辫子她保存了一辈子。 我喜欢听这个故事，也喜欢看她讲故事时的样子。她有一头暗灰色的短发，眼睛下面有大大的眼袋。我能看到她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它们就像是她一生的经历留下的印记。 曾祖母16岁时只身一人离家，从奥地利来到美国。那是1904年，在火车站她的母亲送她时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而她确实再也没有见到她母亲，因为她的父母随后都在二战的大屠杀中被杀害了。曾祖母到美国之后，之前说过要收留她的叔叔却把她当成了女仆支使。曾祖母为他打扫屋子、照料孩子，得到的却只有每日的食宿。几年后，我的曾祖父遇见曾祖母并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赶紧离开叔叔家，曾祖母嫁给了他。 随着我慢慢长大，去曾祖母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似乎整日忙于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有精力花上哪怕一个小时陪陪她。她去世的前一年犯过一次心脏病，我的祖父和大卫叔叔当时都在。曾祖母告诉他们不要叫救护车，因为她已经接受死神终于来了这个事实。但是大卫叔叔无法忍受就这么让她离开，还是叫了救护车。一年后，曾祖母在医院里去世了。那年我十岁。 曾祖母不仅养大了自己的孩子，为他们付出了如此多的关爱与深情，而后又对她的孙儿们付出了同样多的关爱，经历了这些之后，95岁高龄的曾祖母依然还有余力对我疼爱有加，这着实令我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