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丽《槐豆茶》朗读:楚歌

杨亚丽《槐豆茶》朗读:楚歌

2019-11-30    10'52''

主播: 向度有声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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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槐豆茶 作者:杨亚丽 朗读者:楚歌 每天都要穿过这条街道,见到这些槐树。老家人叫它黑槐,结的花叫槐米,果子叫槐豆。 槐米金黄如粟,八月里成串儿地开,又成片地落。落在地上,细碎若桂花,风一吹,满街都是。槐米还未落尽,槐豆依稀挂在枝头。槐豆形似眉豆,但没有眉豆长阔,最多三寸长,一两寸的居多。嫩时发绿,稍老些便发黄,晒干后呈琥珀色或者褐色。 家乡的黑槐是野生的,长在沟沟岔岔里,没人收拾,与其它杂木混在一起,经风历雨,任鸟雀喧闹,信马由缰地生长。黑槐木质坚硬,长得慢,还好炸口,不能做大型器具,常用来做边腿。而胳膊粗的枝条,被人们做成锨把或者䦆头把。 城市的槐树,被园艺师修修剪剪,当作花木打理。它们站在街边,抱着成片的居民楼,聆听着昼夜不息的城市的心跳。 家乡有了那些树,铺衬出乡村的气质;城市有了这些树,才有了生机。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终于到了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的日子,槐树发芽了,淡淡的浅绿或者明黄,在枝桠上慢慢舒展,像是迎春花开满了花枝。这样的情景让我暗暗吃惊。记得春天里,少年的我随父亲在沟底放羊,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枝杈杈,何曾让我这样惊艳过? 初夏槐树的绿色最纯粹,水洗过一般,崭新而娇嫩。起风了,风撵着这些绿,从路南到路北,从路东到路西,像是记忆中老家的涧水,缓缓地流啊,淌啊,从心里流淌到梦里。盛夏来临,树冠越发蓬松,像妇女高耸的头发,它们拱在一起,路成了一条绿色的隧道。太阳很大,却也被这些绿融化了,阳光碎了一地,像涧河上闪烁的波纹,更像是母亲眼角的泪花。 我喜欢秋天,秋天寓意着收获。这些槐米要不了多久,就会长成槐豆。 立秋前,我回老家,父亲突然问我:“你们那儿的槐树,槐米稠吗?”我说那些槐米只有小米粒儿大小,离采摘还得等几天。其实,那一串串、一穗穗的槐米已经裂开了嘴儿,香味几乎要消失殆尽了。 大约我小时候爱哭的缘故,成年后,咽部总爱发炎。知道槐米槐豆清热凉血,父亲每年都不忘摘些槐米和槐豆蒸熟再晾干。槐米和小米一起放砂锅里熬粥,味道香浓可口;槐豆用来泡茶,是利咽清肺的好饮品。而现在,家里飘出的不是粥香或者茶香,而是中药的清苦味道,它们无声无息,却时刻缭绕在我心头。 父亲居然还惦记着这些。我脱口告诉他,今年雨水足,槐米结了很多。父亲想了一下,试探着说:“等我好了……咱们去摘。”我说好。父亲接着又说:“涧河涨水了。”我说是吗?他紧接着问我:“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驮着你去看涨河……”怎么能忘记呢?那年我才五岁。那年涨水,满村的人站在沟沿上看稀罕。从西而来的水头,一耸一耸,像群疯狗,冲击着堤岸,河边的树木醉了一般,东倒西歪的。 父亲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嘴上却说:“丫丫,把你扔河里冲走吧?” 我攀着父亲的脖子,拧着父亲的鼻子说,你才舍不得呢。父亲问为啥。我说:“你只有我一个闺女啊。”可父亲又说:“你老厉害,你见谁家的妮子有你厉害?敢拧爸爸的鼻子呢。”说着,做出扔我的姿势。 河堤下,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望一眼都头晕。可我格格笑着,一点都不怕,因为父亲看似伸出了胳膊,脚步却退后了好几米……时隔三十几年,中风后记忆力急剧下降的父亲,却忆起了这件往事,并一字不差“数落”着当年我的“刁蛮”。老父亲边说边笑,笑了两眼泪。我也笑,只不过那眼泪,在我心里流。 我不想对父亲说,路上的槐叶已经三三两两的黄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叶落枝空。我多么希望今年的秋天能放缓脚步。还有那些槐米,能慢点落,慢点结荚成豆……“槐米槐豆薄荷糖,清热败火喽……”街角,那个头戴草帽的老人沿街售卖的声音,瞬间,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