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老屋杂记 文栋 苗儿

55老屋杂记 文栋 苗儿

2017-05-04    11'49''

主播: 突围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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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老屋杂记 文栋 突围青年 前年春节回家,特意去探望它,试图透过石阶上的青苔,读懂它过往的故事。无奈大门紧闭,只好绕行慢走,以至于引来村人异样的眼光,仿佛我像个外乡人一样。 不知何时起,也记不清因何故,让我有去了解它的冲动。据说当年建房子,曾祖父是两位泥匠师傅之一,那时祖父刚出来当学徒。按推算,这栋老屋该有七十多岁了。若祖父在世,或许可以听更多关于它的故事。 自记事起,大家都管这座房子叫“大队”,它也曾是村里的学校。因为不够地方,几个年级上下午轮换着上课。我的学前班和一年级,便是在这渡过的。后来村里在港口附近的盐坨,找了几间旧房子,作为学校新址。 老屋东西坐向,走龙虎门。后方一排三间,中为客厅,两侧起居,分顶、下间。前方石板天井,贯通南北门。从客厅下天井,有台阶。西墙内壁,一排框构彩色浮雕,全是戏出典故。年幼时,一心只在玩乐,依稀记得有人物若干,颜色亦未褪尽,可惜当初并无人跟我讲那些桃园结义、五郎探母。松落的两页木门,挂着一把简单的旧锁,透过门缝,我想看看,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戏出是否仍在上演? 大门两侧是蓝底黑字的长诗作联,字句早已斑驳难辩。唯门上石匾四字,稳健有力。据说石匾另一面,记载着当年兴建事迹。外墙多脱落变黑,花兽已走,唯墙头龙凤依旧,却不再飞光流彩。当年,因村小土地局限,老屋建造标准虽比传统尺寸偏小,但其工艺之精美,冠绝全镇,引得外乡人士多来观看;又因主人家好客,外地戏团来村演出时,常在此借宿,好声名更是远播。 可惜文革期间一家惨遭批斗,房屋被没收充公。不久老者过世,二仔行船失事,细仔含冤入狱,圆满之家自此支离破散。后细仔释放归乡,但帽子未摘,时常被游街辱骂。直到青壮之年,方排除众难,娶妻育女,却不料原配早逝。奈何膝下无子,后有好心人牵线,再续填房。如今细仔已成老翁,年过八旬,只身在家乡养老,安度晚年。村人不论辈分长幼,皆以耀叔公称呼老翁。 父亲说,耀叔公乐观豁达,满腹文墨,更谙喜丧世俗礼数。年轻时曾向其请教一二,老人家婉拒。说世俗礼数,用时方急,平日冷淡,不学也罢。也许一生苦难,早已看淡人情世事,不想后生晚辈为世俗所累。 一九九三年,村委决定将房屋归还原主,不再作校舍用。但耀叔公没有搬回来,而是将房屋送给了亲戚。带着些许失落,绕着老屋漫走,母鸡在路旁觅食,蹿出来的家猫,警惕地看着陌生的我,偶尔碰到门前晒太阳的老人。从九十年代起,这一片区的村民陆续搬出,破旧的老屋现多用来供奉祖先牌位,只逢年过节热闹片刻。也有少数老人留了下来。不知是念旧,还是不习惯跟后辈住新房?  随着人口增长,村子不断扩建,村里最大的池塘也被填平盖房子。尤其最近几年,盖房子的热情像点火的稻草堆一样。随之地价翻倍,工钱涨了,但二伯仍抱怨请不到工人,尽管现在的工人并不需要具备如何高水平的手艺。如今盖房子不再一砖一瓦、细雕慢琢,借着机械,半天就可完成天花板的水泥浇灌。房子就像工业流水线的产品一样,不仅建成速度快,样子也长得像。因为只要好看的,其他人都会效仿。害得长年在外的我每次回家,都绕错路。 不可否认,村里现今的房子比老屋要大得多,明亮宽敞,但并没有以前的瓦片房凉快,且外形四四方方,像块豆腐,不够生动。过往的瓦片房,根据分金不同,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大属性,具体体现在两侧主墙顶部形状的差异。如水为波浪型,土为几字型,火则为人字型等。屋脊正下方的墙上多刻有彩雕,如凤、狮、葫芦、麒麟等具有吉祥辟邪寓意的动物。 随着潮流变化,人们追求效率与实用,以及那所谓的豪华气派,许多独具美感的传统建造技艺,因工序复杂,费时费力,慢慢被淘汰。再没人盖瓦片房,老师傅的手艺也没人传承了。有一次,去博社村看望大姑妈,那一幢幢仿罗马风格的大房子(其实也不完全是罗马风格),看着有种怪怪的洋气。表哥说,房子多是前些年发了不义之财盖的,现在已是人去楼空。 我原以为,像家乡这样的偏远渔村,可以借助村旁的避风塘,抵抗或者延缓时代的步伐,保留一些乡村的淳朴。但家乡近三十年的变迁,不正是整个时代的缩影吗?收入提高了,物质丰富了,铺水泥路了,自来水有了;但池塘不见了,垃圾更多了,邻居没那么亲近了,小偷也多了。 前段时间,跟二弟聊到了乡愁。于我而言,思乡是因有亲情牵绊,有童年回忆,有码头渔船,有老井寨门。新旧交替,所有承托成长记忆的物件终将消逝,正如耀叔公的这座老屋有天也会坍塌。那时,乡愁便只能陪着往事,埋葬土中。 (附注:原文写于15年10月,修改于16年6月) 作者介绍: 文栋 来自南粤渔村的八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