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幸福是从河开始》文/度金凯

《童年的幸福是从河开始》 作者 度金凯 一个村庄的美是从一条河开始的，是大自然献给村庄的最美的礼物。童年时，我的幸福是从大堰渠开始的。大堰渠是一条河，这条河从我的村庄流过，它承载zài着对家乡的爱，慰藉着我的生，是我记忆的源。 当第一缕春风送来温暖的时候，河水开始变得灵动起来。此时一切与河攸关的生命开始欢唱，草木欣欣然，从梦中醒来，迎接春天的第一缕春风，发芽，开花。我坚信当年王安石出生在这里，他一定会这样写：“春风又绿河两岸”。 水草在水下飘逸着葱绿，河里的鱼在葱绿的水草里谈婚论嫁。虾蟹也蠢蠢欲动，从不担心人类会打扰到它们。太阳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有鳖在半河岸晒太阳，阳光照在深绿色的背上，闪着油亮的光。 河沿上的小草在河水的映衬下，更加青翠。茅草，刺玫瑰，蒲公英，地丁草，野草莓在竞相成长，没过多久，草覆盖了整个渠垹，渠垹倒映在水面上，象长在水里，它们生长在河岸与水的中间，可以无忧无虑地生长，也不担心人或畜类去毁灭它们。 夏天一到，它们就成了葳蕤 ruí一片，不慌不忙地开花，怡心悦目，是河岸最美丽的衣裳。每每在河岸静坐，与流水默然相视，就有落泪的冲动，是被这种无言的美打动。清水长流，芳草葱绿，鸟语清扬，花香阵阵，远处青山耸立，还有寺山梵fàn音随风飘来。年轻的心，从那时起，就期许着这样一颗逍遥山水的底蕴，至今未改痴心。 小鸟七彩缤纷的羽翼，似是仙女织就锦衣，让人怀疑它们来自瑶池。也许鸟儿以水为镜照出了自己的美丽，兴奋得在河面翩然翻飞，顺便捕捉水面上的小昆虫、小鱼儿、小虾作为美食。欢快的叫声听上去甜美委婉，宛若天赖之音，任何明星也只能做做它们的学生。它们自由自在从来不顾人的欣赏品评而忘掉快乐。有诗人称鸟儿才是河水的生机和希翼，也并不为过。 河水也是孩子们的乐园，赤日炎炎的夏天，午后的知了还在树上唱歌，男孩子就迫不及待地赤裸着身体跳进水里游泳，打水仗，任太阳把他们的皮肤晒成黑色，结实得一年都不会生病。 女生们也只能在蛙鸣悠扬的夜晚，悄悄地摸进河里，冲去一天的燥热，水面还是出卖了她们的秘密，把她们压低的嘻笑声传得远远的，连月亮星星也在跟她们一起偷笑。 白天，离河远一点的主妇，挎着衣服和床单，在河里的大石头上搓上半天，家长邻短，尽情地边聊边笑。孩子们也跟在妈妈身边，把小脚伸进水里，小鱼咬得脚痒痒的，一串格格的笑在水面上荡漾开来。大一点的孩子会搬开浅水里的大石头，看螃蟹四处逃蹿，出手极快地抓住它们，有的用小筐子放进水里，待那鱼虾游进去，乘势捞出，于是一顿美味的午餐俱备了。 夏天雨势来得凶猛，雨水把山里的土和树木冲进河里，水面马上变成混浊。也有牛、猫和猪随水而下，还有些小家俱和衣物，打捞这些的自然是强壮男人份内的事。雨下得大时，为制服河水泛滥，从上面闸住，水就小了下来，这时候天也晴了，跳进浅水里抓那些鱼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鱼在水草下面不动，以为人看不见它，其实也太自以为是了，它们不知道人要比它们聪明百倍，而且在抓它们时，手快速地伸出去，被紧紧地攥在手里，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很自然地成了一顿丰盛的美餐。 桥是河最妙曼的风景，是连接小村与外面的通道。一里之内必有一桥，桥墩是古老的拱形。桥上是河，水流过去，鱼游过来。河上又有桥，相互映衬，十分有趣。站在桥上看流水，站在水里看桥上之桥，竟不知身处何处，忧为何物。若是再有一叶小船驶过桥下，我想江南水乡，便是我为之命名的江南家乡了。 有了这条大渠，随意在河的周围开出几条小渠，小渠再引出几条小渠，于是水网交叉，水波轻漾，有了水塘的荷花飘香，有了浮萍芦苇的处处青翠，也有了一方方镜子映照出村庄的天光云影。田塍草径，婉转曲折的乡村小道，柳树成荫，与秧苗交互生辉，如误入水乡江南。 和河水有着自然联系的当然不仅是河水的观赏价值，重要的是河水用来灌溉的稻田。只需在田埂上挖一个缺口，水就乖乖地、缓缓地流进庄稼地里。水的源头是山泉，泉水浇灌出来的庄稼格外茂盛，大米的味道也与别处不同。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了。工作在外，是永远也吃不出那样香甜的大米饭，吃不出家乡的味道。 这条河水源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五眼泉， 五个细细的泉眼，终日汩汩gǔ地冒着甘冽的泉水，久之就成了一泓清泉。村民从山上砍柴，或从山里徒步县城购物，经过此地，总是掬一捧水喝下，顿感神清气爽，挑柴赶路也格外有劲儿。有人梦见一白衣仙人，说是喝一口五眼泉的水会增寿五年，于是就有了喝了五眼泉，多活四五年之传说。连百里之外的人也都想尝一口五眼神水，有病的用瓶子装回去喝，病也果然好了，没病的喝下去延年益寿。自此五眼泉以神泉而得名。有生产队干部认为这泉太小，希望象这河水一样，源源不断。当炸药在这里响过时，五眼泉从此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当年那又清又甜的泉水。 五眼泉消失了，但从此后这里的稻米更甜香沁脾，银色的米粒，温软可口，从这里走出的高校学子独占全县第一。也有人认为那是神泉的水变成了河水浇灌的结果。 如今回家，只见水泥浇铸的岸，和沿河一排排的高楼。没有花，没有草，没有小鸟，没有水草和鱼虾，再也无处找寻，我来到人世遇见第一条河的好模样。关于一条河带来的幸福，同样无踪无影。只有走近真正的江南，或在阅读名家美文之时才能想起来昔日小桥流水，风物如画的那条河，依然是夹岸芳草，草长蝶飞，鸟啼花落，水清草美。那条幸福的河，正穿过泥土与青草气味的村庄，在梦里缓缓流淌，在岁月深处闪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