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西河》(最相思莫如宋词)

周邦彦《西河》(最相思莫如宋词)

2018-03-23    14'57''

主播: 张张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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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周邦彦·西河:金陵旧梦,只是依稀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馀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时光最是无情,带走恢宏也带走壮阔,带走兴盛也带走繁华。总是这样,不需要太久,万千宫阙就会成为尘土,风流缱绻就会随风而去。回头去看,王侯将相早已不见,英雄壮士早已不见;白衣秀士早已不见,蹁跹诗意早已不见。这个世界,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都会被时光吞没,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且行且珍惜。 如今,整个人间,只剩下车如流水马如龙,裹挟着厚厚的物欲气息。人们就在其中走走停停,不知所终。还有谁会想起曾经的六朝古都,想起湖畔的莫愁女子,想起金陵的旧日繁华?还有谁会在捧起那些长长短短的诗句之时,默然发出几声喟叹?很多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仿佛从未来过。可我们至少应该记得,谁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上起起落落,谁曾经在如梦的繁华里悲悲切切。 似乎,诗人是最愿意体味兴衰成败的。他们站在历史的遗迹之前,就会忍不住想起前尘往事,关于人生起落,也关于岁月长歌;关于生命来去,也关于世事沧桑。想起这些,总是忍不住叹息,忍不住神伤。可是那又如何?过往就是过往,历史就是历史,再回味再感伤也无法改变什么。枕着涛声,几点星火,几杯浊酒,沉沉睡去,醒来时或许已是沧海桑田。世间之事,不过如此。 周邦彦,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人。少年落魄不羁,后在太学读书,宋神宗时因献《汴京赋》为太学正。哲宗时任庐州教授、知溧水县、国子主簿、秘书省正字。徽宗时仕途较坦荡,先后为校书郎、议礼避榆讨、大晟府提举,为朝廷制礼作乐。晚年知顺昌府和处州、南京鸿庆宫提举。 就像许多诗人那样,当周邦彦走过金陵,看着眼前只剩荒烟蔓草,遍寻不着旧日繁华,便忍不住感慨。其实,关于金陵旧梦,关于世事沧桑,前人早已兴叹了无数遍,但是周邦彦还是难掩那份悲伤情调。站在那片深埋了繁华的大地上,任思绪流转,可是转来转去,还是转回到眼前的残景。毕竟,风流已去,繁华不在。 曾经的六朝金粉之地,后来只是文人墨客反复吟咏的题材,这就是金陵的命运。南齐谢朓《鼓吹曲》中有这样的句子:“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这里,周邦彦借用这两句,点出金陵,也带我们回到很久以前的金陵,看那里车马来去,风流未央。 就像许多历史,翻过去就永远只剩背影,少有人说起。不管金陵的过往多美好,后来的人们也只是过自己的生活,说身边的物事,关于六朝旧事,关于故都遗梦,又有几人能想起?可是,遥遥望去,金陵的山川形胜却依然如故。金陵当年是在石城置邑的,因山为城,因江为池,形势险固。 到底是金陵,虽然褪去了华美的外衣,终究还是山水相依,让人流连。这里,群山环抱,耸起的山峦隔江对峙,如美人头上的髻鬟。其实,金陵本身就如江南女子,任时光无情,也带不走那份恬静清婉。 “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旧时王朝的都城,再也没有了喧嚣与壮美。曾经繁华竞逐,如今衰草连天,金陵仍是金陵,却再也没有了王侯将相的身影,没有了策马扬鞭的豪迈。那时候,周邦彦眼中的金陵,不过是座孤城,冰冷的江水拍击着旧日城池,也拍击着这里的阒寂冷漠。天际的风帆虽然还是飘飘荡荡,却也空旷落寞,让人徒增伤感。不管是什么地方,当历史被遗忘,便也只剩草木尘埃。 枯藤老树,依旧倒挂在悬崖边。就是这些老树,曾经系过莫愁小船。这里化用了古乐府《莫愁乐》中的“莫愁在何处?住在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引出古迹,也引出了我们对于莫愁湖、对于莫愁女的种种幻想。想必,这里曾经有盈盈的少女月下采莲;想必,这里曾经有自在的书生泛舟湖上。而如今,诗人独自在湖畔散步,拥着的却只有物是人非的荒凉。 不管湖水多清澈,山峦多秀丽,当旧梦逝去,繁华不在,这里便只是寻常的所在。所有的旧日痕迹,都郁郁苍苍,隐没在浓雾里,难以寻觅。这里,曾经有君王指点江山,曾经有将相纵论天下。当然,还有文人雅士诗酒流连,英雄侠士剑气如虹。可是,千百年后,这些都已成过往,看不见那些纵横驰骋的身影,听不见那些管弦琵琶的声响。伫立在这里,所见只是壁垒苍茫、月光冰凉;所闻只是流水低吟、燕子呢喃。金陵旧梦,曾经醉了万千生灵,可是多年以后,也只剩几许荒烟、几许残阳。 “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对于诗人来说,这样的夜晚恐怕只有悲凉。荒草就在那里,沧桑就在那里。月下的秦淮河,仍旧静静地流淌,没有了旧日的繁华,水波上倒映的只有断壁残垣。曾经,同样的夜晚,这里灯火辉煌,饮宴不断。月光照过矮墙,照出的是千古人间的浮沉起落。词人就在月光下,暗自神伤。 有时候,当我们伫立在历史之前,便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觉得那些繁华与诗意、美丽与哀愁,并未走远,只是隐于人间某处。此时的周邦彦,在月光下寻寻觅觅,想象着当年金陵的模样,便忍不住这样问道:那些酒旗戏鼓如今去了何处呢?其实,他何尝不知,旧梦早已逝去?只不过,他所在的地方,曾经有过帝气,也有过诗意,如今却萧条冷落,流水无声,他只想对着沧桑,默然地发问,不需要任何回答。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刘禹锡的《乌衣巷》,想必周邦彦此时也是同样的感受。那些冷清的巷陌,曾经是王公贵族的宅院。多年以后,巷口寂静,野花凌乱,斜阳照着尘埃底处的喧嚣。谁还记得,这里曾是侯门大户? 燕子是不知今夕何夕,不问今朝何朝的。它们依然飞进往年栖息过的高门大宅,而今已成为寻常百姓家的房门。而在词人看到斜阳余晖中飞来飞去的燕子,却莫名地以为,它们知道兴亡变迁,知道世事沧桑。显然,这不过是词人将内心的兴亡之感赋予燕子而已。 本词结构严整,上片写金陵地势险固,中片写金陵古迹,下片写眼前景物,布局井然。从时间上说,是断续交织,从空间上说,是疏密相间。上片写的是远景,以疏为主;中片写的是近景和远景,以密为主;下片为特写镜头,密而又密。此外,本词句法参差不齐,音调抑扬顿挫,词句美丽,境界清旷,风格沉郁悲壮,使壮美与优美融为一体。 如今,走过金陵,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停下来,想象这里曾经的模样?不管怎么样,这里曾经有过帝气长歌,有过风流恣肆,伫立在这里,回味曾经,何尝不是对历史的敬意?只不过,看燕子飞入寻常人家,在斜阳里诉说沧海桑田,难免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