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主人 | 晓风残月

晓风残月 ——枫林主人 旅人 天快亮了，人也醒了。可是，不急，不必急于上灯，不必急于起来，对于一个孤身在外的人，黎明之前，正是一段无比清甜的时刻。 　　外面的世界，像一片幽沉的安静的潮水，所有失眠的人，落下他们心头的白帆决计睡去，而一切熟眠的人，更是不中用的懒鬼，他们亦绝不会放过这个沉酣的机会。 　　然而现在，我可以披上一件衣裳，半卧于榻了，坐在似暗非暗，似明非明的天色，我能够沉下心来感受这种安静，并且能够无误地摸到一只茶杯，能够熟练地按开刀鞘，假如周围有人，他也一定可以看到我的眼睛，因能捕捉到极微弱的反光，从而变得机警，明亮。千万不要点起昨夜这盏灯，桔黄而温暖的光芒，会混淆夜与昼，会给清醒有序的黎明添一层纸醉金迷式的轻微的烦躁。 　　看，白色的窗纸上，慢慢渗透着的天光是多么可爱。外面幽暗的夜色，刚才还像粘稠的乌漆，现在却被蓝色一点点稀释，一点点同化，已经变得像秋水一样鲜明。看见这样蓝晶晶的天色，便会想到外面的青山，古道，想到竹篱，瓦舍，想到明亮起来的远方，以及一些世间红尘里尚可留恋的俗事。 　　该起来了，要起来了。已经可以听到外面的马，踢踏驿厩的声音。 　　我穿好衣裳，走过去推开窗，只见很远又很蓝的天上，挂着一弯眉月。 　　月下， 白堤一线，上见行人。 酒客 跌跌撞撞地走着，却不会跌入湖水，晨风吹过长堤，身上的衣衫，飘摆，振响。可我倒是希望跌到清凉的水里，以便惊醒这颗朦胧欲醉的心，尽管晓风不停地吹，却还是吹不散衣衫上残留的脂粉的香。 　　看西边的天上，残月如勾，才知道昨夜的花影并非没有出处，看身上白色的衣纹里，嵌留着的一痕眉黛，才知道那时确有佳人如玉，依偎过我荒疏许久的心怀。 　　月光淡淡的，照不出细密的帘影，却能照见那人渺茫而羞红的面容。是不是粉若桃色，尚待求证，只是那时的羞意一定胜于三分。一个终于放下冷傲的女子，决非偶然为之，决非巧合有之，即便她已经知道结果，已经下定决心，也照样会把每种可能，每条道路，逐一否决，逐一堵死，直到她打落树上所有的花，直到最后还有一枚果子落在手中，她才敢判断自已的情爱。 　　那人害羞了，如同夜色里误开的花，我看在眼里的，只有美，而不知她的心，正在言败。 药师 有个药师，背着一只竹篓出门去。他推开柴扉，抬头一看，只见山边挂着一弯残月。 　　门外的树上，三三两两地，落着几只眠鸡。这会儿，风有些大，几乎吹翻了它们油亮的羽毛。 　　平日里，药师总是听见鸡啼才会起。今日不知怎的，早早就醒了，好像外面有什么高人在召唤。 　　他到底去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有，除了路上碰见一个骑马的，一个醉酒的，一切又别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