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南山

放牧南山 高小莉 心里有事的时候，我习惯往山里去。山里的天空是真正的天空，山里的气息有稻草的温暖，让我的心感觉踏实。很久了，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很厌世的人。如果我把这话说出来，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不会相信，因为他们看到的我是个很乐观很阳光的人。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逃避什么，不过有一点，我是越来越喜欢远离人群了。 一个人在荒僻的地方，无声地走，不要什么人来打扰我，就那样走着，看着。有时，会回忆起一些很久远的历史，与我的生命有关的，或者无关的，但都是印象深刻的。很少想象未来，因为，未来让我感觉虚幻，就像眼睛看着太阳那样的眩晕。活在当下，不构思未来，这样的观点曾经让我很从容，可是现在，好象不是那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找不到答案。这个下午，我沿着南山的小路，走向大山深处。路过一个小村庄，看见一个瘦小的老婆婆在晒被子。旁边的小孙子很好奇，问婆婆被子为什么要晒。老婆婆回答：“不晒要发霉呢！乘着这好天，好好晒晒。”小孙子顺势躺在草丛，跟婆婆说：“我也要晒晒，不晒也会发霉的。” 人心也会发霉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微微一震。 前面是一片果园，果农正用一把锯子，把枝繁叶茂的青枣树锯下来。我好生惊讶。这么好的果树，锯了多可惜啊！莫非，这树不结果么？果农说：“结果呀，今年结了满树呢！”看出我的疑惑，他告诉我，锯树是为了爱树，为了明年结更多的果实。有这样的事？果农笑了，哈哈一阵说：“就是呢，这青枣跟别的果树就是不同，每年收获后，都得把老枝锯了，明年的新枝才能结更大更多的果。” 内心深处的伤口被轻轻撞了一下，隐隐地疼痛。默默地走开去，站在萧瑟的风中，思维里一些原本模糊的东西浮现出来，变得清晰明了。岁月匆匆，我爱着的和爱我的人，就那样一个个远去，随风而逝！我呢？将在哪个季节，像一片叶子般，飘落无声？ 泪水悄然涌出，一发不可收拾。生命是那样的不可把握，那么，爱情呢？当眼泪怎么也抹不干，我承认，我确实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我想起了海螺之类的动物，坚硬的外壳下，却是柔软易碎的肉身，和敏感脆弱的心灵。人们总是看见他们坚硬的外壳，又有谁想过，用心地去疼爱和呵护呢？ 一个须发飘然的老人站在我的面前，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他的旁边，是一头老水牛。我擦去眼泪，难为情地冲他笑笑，无话找话说：“老伯，你放牛哪。”老伯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口齿清晰地说：“放牛，放牛，一世放牛。”我问：“多少年呢？”老伯呵呵一笑，爽朗地说：“我也记不清喽，反正呀，在这南山，不知不觉，就是一世喽。” 老伯呵呵笑着，哼起了小调，扛起一捆柴枝，赶着老水牛，飘飘然然，往山下而去。看着老伯的背影，我的心先是一沉，尔后，豁然开朗。 山下，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