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未见/枫林

    我是那么喜欢看你站在绿野的样子，白衫短发，眉眼分明，嘴角挂着甜意，手里捧一把新采的花枝。野外一定会有些风吧，那样柔和那样动人的风，刚好可以把人吹得神采飞扬，却又不会弄乱头发。你的身后，是一道浅蓝色的山，看着既有些空远，又并非遥不可及，如果世间的风物，一定要有所衬托才美得踏实，那么这远山好像特地为衬你而来。想起《诗经》里的句子，“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青山，”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说的也该是这样的绿野。至于你，我就说不好了，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面亲近，难舍。     这里的青川之气，实非春至而不生，薄极淡极的草色，弱极嫩极的新柳，虽一概只是在春风里荡，却也能荡出一派软碧瑶烟。清浅的水，于此而殷勤地流，它流照你的身影，亦流照久违的天青色。值此良辰，它自知须用春波的绿，糅尽碧空的蓝，方能新生一种吹弹可破的潋滟。     这软如丝绸的水，这静逐无声的水，一定会按照时令，浸润岸边的杏白桃粉，养育柔韧青健的菰蒲，到时候，还要浮去令诗客们怅惜的落红，以及让行人游子春愁缭乱的杨花。若再往远处去想，一直到了荼蘼尽，新荷开，也更要载着那些泛舟的人从此经过。对了，到了那天你还会来吗，彼时若有人伏于船头，偶尔侧起身，把一只软白的手伸进绿水里去，那便一定是你吧。只是，你未必知道那一种缠绕于手指间的滑腻，正是来自于今日的春水。     那年初夏，你一个人对水而坐，前方的远山翠湿欲流，上面横浮着白色的雨烟。你说，初夏的雷声最为好听，尤其是雨停之后，还隐隐地响在山的背后。那天，丰茂的水草长得绿极了，翡翠似的叶子上挑着滚圆的雨珠，要是我在旁边，大概又会说出“美人泪欲垂”的傻话。于此，你就不止一次说过我，你这样的人，别的还罢了，只可惜少了点男儿气，好便好，不好就恼，即将来有幸认识什么美人，多半也是耽误人家。我问，如果换作是你怎么办？只见你随手往草丛里丢出几颗石子，并睁大好看的眼睛说，看，那就打哭她们好了。       绿野之东，尚有一座石桥，尤其到了深秋，桥头上立着的那株红枫，实在艳到极致。空阔的桥洞，白色的桥石，光滑的栏杆，让这座桥看起来不仅沧桑，且又厚重得让人放心。想像轻盈的你，从这里走过的情景，只见桥下秋水，桥上清风，再加上一把伞，几片飘零的红叶子，自可以美到动心，美到摇荡心魄。只可惜，你很少穿长衣，多半是T恤筒裤平跟鞋，又像个男孩子般的走着。于我倒没有什么，只不过这座白色的石桥上，无端少了几回斯美袅娜，飘卷如仙的画风。      到了冬天，这里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你也没有同我说过，你只说自己喜欢冬天，喜欢那种冷寂与干净。      冬天的时候，写过几个字给你：此生未见。好在，一向高冷的你也回了我，上写：未不是不。       那天，窗外的雪，下得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