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节选,作者抚摸

【茶汤】节选,作者抚摸

2017-09-17    08'32''

主播: 黎饼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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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茶 汤 一、 引子: 茶汤,谓之茶,却非茶。北方老辈儿的茶汤,多为小米制成。可口的茶汤,要选用当年新鲜的小米,用石碾脱壳,细筛,再用石磨一圈一圈地磨成细粉,米中的蛋白、油脂得以保存,而后经过最重要的一个步骤——炒制。 炒的时候,火不够,则面不熟,茶汤就冲不开,火过大,则面糊,冲了吃着发苦。炒成之后,加入炒熟的芝麻、花生碎、核桃仁、红枣,冲入沸水,一碗散发着浓郁的米香、芝麻核桃的混合香气的茶汤才算做成。 冬天的时候,烧水时加入老姜,用姜水冲制,再佐以白糖,甜中辛辣,喝完果腹驱寒。 所以,做的一手好茶汤的人,必是心细如丝、耐得住寂寞的人。 1929年秋,芝罘湾。 百年不遇的干旱带来的燥热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北方初秋的清晨有了些凉意,只是饥饿仍在蔓延。 破败的码头四处都是断瓦残垣,上空漂浮着一大片深灰色的乌云,地面上污水横流;四处摆放着或整齐或杂乱的货包,有四处运来的杂货,也有中央拨下来的赈灾霉粮。霉到大家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去哄抢,也可能是不敢——那一次暴动引起的骚乱让人们心有余悸,治安巡警开枪打死了几个抢得最凶的人,这之后才有了短暂的安分。 码头的浅水区,飘着几具泡得肿胀起来的原本瘦骨嶙峋的尸体,是饿死的,还是被枪杀的,无人问津。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惨淡死相已经够触目惊心了,谁也不能保证明天自己的尸首是不是就这样光天化日地飘着,谁也不想就这么飘着。 活着总是好的,哪怕是赖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天翻了身呢?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呵!人们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这样想着。 “呜——”冒着乌黑浓烟的蒸汽货船远远地就拉响了汽笛,抢在排浆船前面挤上了泊位,三三两两坐在石面或者台阶上的搬运工人们开始涌动,争着抢着冲到前面去,期盼着船东家能让自己上去抗货,挣得几个铜板,当作一天的饭钱。 这些精瘦的人闲时看着感觉一阵风来就能吹倒,来了活儿却回光反照般地拼着抢着,越发让人感慨活着的残酷。 天灾人祸,学堂早已倒闭,有孩子的人家宁肯把孩子卖了换个一家人不死,也不愿把他们送进来耗费钱财,现在,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也跟着失业了,他们大多从流浪的人群中渐次消失,偶尔有几个做得动活儿的,便在码头附近现着身影,他们也要吃饭,也要活。 阿迟就是其中的一个。 抗十个货包,可以挣得一个铜板。每天生活,最低需要七个铜板。 这些码头搬运工们的早饭无非是一碗稀的像水一样的杂菜粥,说是菜粥,有一片儿葱叶子也算吧!所以吃得的一点热乎气,等走到码头,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迎着风的只有一身的冷汗。 阿迟不得不从本就拮据的钱袋里,抠出几个钱子儿,在等货船之前,在码头周围找点吃食。 没有几家饭馆敢正大光明地开业了,除非有足够的人手保护。 然而码头里是有警察局的,所以这里面虽然鱼龙混杂,治安倒也说得过去,起码老板们不用担心早晨一搬下来门板就涌进来一群饿贼抢得你只剩衣服。 码头里,为数不多的几家馆子,阿迟唯一能去得起的,只有这家冷家茶馆。 说是茶馆,卖的却不是茶,而是茶汤,也搭配卖些糙粮饼子。 二 冷家茶馆的老板不是本地人。据说是南边过来的,见过世面,他无妻无子,人却很随和,有种别人没有的淡然和沧桑。 茶馆店面不大,只有六七套桌椅,收钱的老板,打杂的小伙计,偶然会有一个老头儿转到前面来看看。 店虽简陋,用的碗却显得有些奢侈,不是当地的粗瓷大碗,已经有些发黄的碗底掩不住原来胚子的精细,外边儿上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飘渺却清晰的云烟。据说,人和碗都是跟着冷老板一起过来的。 做过教书先生的阿迟虽未见过大世面,却也知道只有官窑里才能烧出这样的东西。 店里的茶汤算不得讲究,跟当地的炒面差不了多少,倒是量给的足。一碗稠稠的糊糊喝下去足以一时填饱肚子。 所以本就不大的茶馆经常被三五成群的码头工人们坐满,有的是劳役之后来喝口热茶暖和身子、歇息歇息的,有的是纯坐着聊天打发时间的,甚至有喝口水的钱都没有的乞丐,老板也会打发跑堂的小伙计去给倒上一碗粗茶。 用他的话说,人活一世,总会遇到过不去的坎儿,看见了,就拉一把,未必能救人一命,能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不觉间,初冬已经悄悄来临,码头远处的塔山从当初的翠绿变得萧xiao黄,再一夜之间变得雪白。 远看去,从山腰处往上,颜色越来越浅,与灰白的天空连成一线,看不出哪里是山和天的分界线。 寒冬将至,不冻港的优势得以体现,码头没有因严寒而停止运作,反而更显繁忙,北边运来的毛皮、山货,南边运来的新米、茶叶,天天堆满了码头,在这里等待南北大挪移。当然,这些都是有钱人才有资格享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