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1作者: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花裙子》1作者: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2023-03-26    09'58''

主播: 韩海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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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花裙子 作者:祁云枝 朗诵:海之魂 十四岁前,我从未穿过裙子。      那年月,裙子于我,只是村子上空偶尔漂浮的只言片语,是月宫里嫦娥的衣着,和我的日常穿戴隔了十万八千里。生日那天,破天荒地我拥有了一条裙子,一条华丽的裙子,华丽地缀满了花朵、泪水和欢喜。   1   时光倒流三十多年。      夜晚,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在窑洞里竭力撑起一团光亮。      母亲坐在那团光里,躬身在缝纫机上忙碌,一块块布料在针头下来回穿梭。她回屈左手,用掌心由里向外往缝纫机里推送布料,右手轻拽布边,调整针脚的走向。黑夜寂静,唯母亲用双脚在踏板上踩出的声音,在窑洞的上空喧哗,是单音节在来回重复: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冬夜,缝纫机的声音灌满了窑洞,挤走了屋外试图侵入的寒凉。我在哒哒哒的音律中入睡,也会被这声音突然叫醒。母亲的影子印在对面贴纸的墙壁上,模糊了报纸上的标题。很多个夜晚,小睡一觉的我,爬起来看见八仙桌上座钟的指针已跑过零点,灯芯在玻璃罩内不停眨眼,发出困倦的光。母亲依然保持着一个姿势,用双脚指挥缝纫机发声,似乎永不疲倦。我不知道她们是何时歇息的。      那是一台飞人牌缝纫机,面板已斑驳,而机身永远油黑锃亮。看似柔软的布料,长有坚硬的牙齿,日复一日,它们吃掉了面板上紫红的油漆,露出斑驳的木色。在母亲的调教下,缝纫机勤奋,敬业,活儿平整,针脚细密。和母亲一样,都是手艺超群的飞人。      父亲病退在家好久了。病退前,他是我们县某乡乡长。这年夏末,一场洪水让旱塬变成了水乡。父亲站在齐腰深冰凉的水里连续指挥工作一天一夜,一条胡同每家值钱的家当,都被抢救了出来,心脏病和胃病,却从此缠上父亲,身高一米八的汉子身体迅速垮掉,四十岁回家病休。      母亲辞掉县缝纫厂的工作,回家照顾父亲。一下子,全家五张嘴,都指望父亲的病休金养活。是母亲踩动缝纫机,才让一家人的生活正常运转起来。      母亲去了一趟县缝纫厂,回家时肩扛手拎了三大包碎布头。她兴奋地对父亲说,厂里是按斤秤给我的,老东家照顾我呢。      布匹成为批量化生产的衣服前,被车床统一裁切,成为同一个款式,剩下来的布头,也整齐划一。在母亲带回的边角料里,同一花色质地的布头,齐刷刷垒叠起来,竟有一只手掌竖起来那么高,多数只有巴掌大小。      这批布头里最大的惊喜,是两片“的确良”,四方头巾大,细腻,爽滑,一块如湖水般亮蓝,一块像是把浪花压平了拓印的碎花点点。它俩被我和妹妹率先翻检出来,披在肩上,顶在头上,嚷嚷着让母亲先做给自己。不久,这两种颜色的布头,果真被母亲拼贴成了我和妹妹的短袖。身穿的确良衣衫的我俩,曾为此得意扬扬了好久,轻薄如水的短袖衫,斩获了一大堆艳羡的目光。      当年,与棉布比起来,的确良就如这名字本身,色艳、轻薄、顺滑,质地优良。《街上流行红裙子》时,村子里正流行穿的确良衣衫,但这时髦只少数人有实力追赶,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我们姐妹的衣衫都是碎花棉布,厚重的棉袄棉裤,是用农村的土织布做的,脱穿之时,能明显感觉到粗布沙粒般的经纬。      其余的碎布头,亦陆续变成了我们家的被面、门帘、包袱布、枕头、坐垫,还有,我和妹妹的书包。      一直铺展在我记忆里的,是一条被面。母亲当年用碎布拼了两条被面。一条规规矩矩,聚集了无数几何图案,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圆形,菱形,参差交互,热热闹闹。这条被面最先被母亲拼贴出来,妹妹喜欢先归了她。另一条,母亲照着杂志上梵高的《星空》画,用蓝、黑、灰三色碎布做底,点缀了金黄、银白的月亮和星星,这条归我。      母亲说,没办法,这些边角料里,蓝黑灰太多了。      蓝、黑、灰,是星空的底色,也曾是那个时代的衣服色彩。      回想起来,那条被面,是一件多么难得的艺术品。母亲的艺术天赋在被面上得以充分呈现。她用碎布头对名画进行了二次创作,完成度和审美度都一流。      一片星空停泊在炕上,日子也就梦幻起来。每晚睡前掀开被子,呼啦一下,我便置身静谧的旷野,妥帖、安逸。我在星空下发呆,遐想,安睡,也在星空下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