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和:古希腊哲学第二讲《智者运动和苏格拉底之死》

梁中和:古希腊哲学第二讲《智者运动和苏格拉底之死》

2017-03-09    73'41''

主播: 希腊万人迷

2008 53

介绍:
主讲人:梁中和 山西省阳泉市人,1981年7月出生,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博士,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哲学系副教授,清华大学道德与宗教研究院“古希腊罗马哲学与宗教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主要从事古希腊哲学、文艺复兴哲学、伦理学和经学等方面的研究。 社会兼职与荣誉:国际柏拉图协会(IPS)会员,四川省哲学学会副秘书长,成都市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称号获得者,“望江柏拉图学园”创办人。 点评嘉宾:胡继华 政治教育学士,美学硕士,文艺学博士,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跨文化研究院院长。 点评内容: 千古基业,万世宗师 ——欣赏并回应梁中和先生演绎智者启蒙与苏格拉底之死 梁中和先生学养深沉,睿智灵犀,而且其微信朋友圈显示,他思诗圆融,情理相彰,逻辑与感兴不即不离,不离,不弃。 今天,梁先生要回答的,当然是哲学问题。哲学问题,原则上不会有终极答案,而只有过于短暂的豁然贯通,以及特别令人幽殇的慰藉。谁是苏格拉底?谁谋害了苏格拉底?他真的死了吗,苏格拉底?不解之问,一问就是两千多年。而今,还不能说:这些追问没有意义。 有人说,苏格拉底终结了哲学。此说言之有据,却又不可绝对当真。 有人说,谁不承认苏子,谁不沿着苏格拉底之道前进,就没有资格谈论哲学。 苏格拉底将上古启蒙引上了一条“认知突破”“信仰飞跃”的道路,而汇入了伟大的轴心时代。所以,苏子、孔子、释子加上耶稣基督,被尊称为人类“四大圣哲”——不是一般的哲人,而是圣洁的、神圣的哲人。执行上古(雅典)启蒙草案的,开启人类理性基业的,乃是一群因战乱而离乡背井却领受了雅典客谊之道的“智者”。苏格拉底与智者的关系,有着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智者是苏格拉底的先驱与同盟,苏格拉底是智者运动的扬弃者——扬弃,就是抛弃而且弘扬。 梁老师抓住“苏子之死”这一谜团,展开了对上古启蒙的思考。智者、民主派政治家、诗人、学生,还是雅典民主,谁是谋杀苏子的凶手?答案并不重要,而且也只是众多的可能性而已。重要的是梁老师要通过反思来重构苏格拉底同智者运动、民主政治、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关联,重构苏格拉底思想和希腊古代哲学的转向。 从阿里斯托芬的谐剧《云》中的苏格拉底形象可以看出,苏格拉底就是一个毒害青年的“智者”。智者像是骗子,生活在空中,而他的思考充满了焦虑,而且对神充满了蔑视之相。以妄言谬说来赚取钱财,智者和苏格拉底都是谐剧诗人嘲笑的对象,说他们都是传统习俗的背叛者。谐剧诗人让观众相信,苏格拉底就是一个城邦的背叛者。新神与老神、民众与哲人、个体与城邦、幸福与好奇的对立,就活生生地呈现在谐剧戏景中。而苏格拉底仿佛代表着智者对雅典传统的造反。一场哲学对习俗的造反,真理对意见的造反,哲人对政治家的造反。与两派智者的对峙之中,苏子选择了死亡。以死亡来象征哲学生活的幸福,苏子证成了哲学的原则。 智者是一种流亡思想家。人道是“流亡之地,乃是是思想者的家园”。他们游走,且深思,每每触及到生存的命脉、存在的真相以及人在宇宙之中究竟有没有意义的难题。因为他们在流亡中思天人、创绝学、讯问命运,我们就不妨称之为“游牧思想家”。但是,游牧思想家与苏格拉底式的哲人有一个根本区别:人世间有没有绝对确定性的知识?在这个问题上上,苏子与智者分道扬镳:苏子说美德就是知识,而最基本的知识是自知无知;智者派则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感觉与意见),人世间没有绝对稳靠的真理。智者宣称占有知识,而苏子宣称哲人无知。按照智者,论辩及其修辞大于一切,而怀疑乃是思想的使命。由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对智者的严厉批评,智者派在历史上被贬低为“智术师”,言下之意在于:智者囿于“术”而蔽于“道”,求术弥急,离道愈远。 可是,我们却必须说,没有智者的启蒙,“悲剧时代的哲人”就无法走出“命运”的苍莽,而达于“境界”的澄明。天清地平,那是启蒙的境界,用今天的话说,启蒙就是要超越人为遭致的不成熟状态,自由地运用自己的理性。再用中国五四精神的陈寅恪表述:启蒙就是要唤醒“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返观希腊智者,他们许是人类历史上较早一批向往“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思者。他们的遗产,让柏拉图不堪重负,爱怨交加,可是柏拉图却运用了智者的逻辑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柏拉图在多篇对话中以智者为主角,可谓对智者的启蒙念兹在兹。同样,智者的遗产,在当今“后现代语境”下,也纠缠着德勒兹一辈“游牧思想家”。甚至有人不无历史感地将当今时代称为“新智者时代”。仁智之见,众说纷纭,在下却以为一个显著的事实在于:智者传递知识,实施修辞教化,陈述人文理想,致力于哲学的公共化,堪称历史上最早的传播思想家,他们对语言这一传情、纪实、言志、载道的媒介投注了无限的激情。且无妨说:智者开启了人类的一项基业——理性的启蒙。 苏格拉底是谁?梁老师从柏拉图、色诺芬、亚里士多德、斯多亚哲人、西塞罗直至现代哲学家的著作中梳理出一些经典的看法,重构了一套苏格拉底“效果史”(wirkungsgeschichte),塑造苏子的万世之师的地位,描述哲学的事业代代相传,薪火相续,不断弦歌。苏格拉底在智者、诗人、政治家和城邦习俗所奠定的伟业上劳作,完成了一场巨大的转折——哲学从外而内,从繁星密布的苍穹下落到人的心中,化成与星辰一般令人敬畏的道德律。于是,人类反求诸己,默观冥证,艰苦地寻求自知、自律。苏格拉底因不信城邦的神和毒害少年两项罪名,而被判饮鸩自尽。他本来可以逃脱,作为一名战士有力量反抗,且培养了众多的将军和政治家而完全可以得到赦免。但是,在一个已经经过启蒙洗礼的城邦,在一个贵族转变为民主的社会,在一个充满竞争竞技甚至崇尚表演的氛围之中,苏子静待死亡降临,以死亡的仪式向一个比雅典城邦之神更高的神献祭,从而窥透了死亡,征服了死亡。灵魂不朽,在死亡的仪式之中被证成了,与之一起被证成的,还有后世仰望的“自由意志”。 从哲学角度看,苏子之生之死,乃是思想之呼吸与结束,哲学之颠簸与圆满。苏子死后,小苏格拉底学派、犬儒学派、西勒尼学派还在延续他的志业。作为圣者,苏子是万世宗师,因为他以血肉之躯演示了哲人与民众、法律与正义、个体与城邦、权力与境界之间难以和解的冲突。色诺色、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第欧根尼·拉尔修斯等人所记载的苏格拉底行传都十分简约而且万分飘忽,但一个宗师、一名思者、一位神圣哲人的形象是那么坚挺、坚硬、坚实,令万世无限景仰。他七十岁被判极刑,但他的生命时间(Lebenszeit)却照亮了世界时间(Weltzeit)。 黑格尔曾说,哲人之死,预示着思者的幽殇(悲剧)——“最是人间留不住”。“幽”“殇”二情,不仅是王羲之写在兰亭的真味,而且是狄奥尼苏斯舞出的悲剧的真味,苏格拉底开显的哲学的真味,中外古典诗文的真味。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古典学家托马斯·罗宾逊教授欣然命笔,充满激情地写出了《苏格拉底之后》系列哲理戏剧,让后苏格拉底时代的思者、智者、艺术家、哲学家一一出场,追思苏子志业,延续哲学激情,展开更大幅度的对真、善、美、圣的思考。2014年9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2013级美学与比较文学研究生在第一届“柏拉图诗学国际研讨会”闭幕式上分角色朗读罗宾逊教授的哲理剧《苏格拉底之后》,全世界30多名古典学家当场泪流满面,静穆追思苏格拉底,这位堪为“万世宗师”的圣哲。 感谢梁教授深沉且有历史感和系统性的讲演,他以纯粹的哲思,饱含忧患意识,呈现纯粹的哲人之各个维度。感谢主持人睿智的导引、优雅的介绍、得体的点评,感谢三个群主充满智慧大爱的导演、组织和设计,感谢各位师友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