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156·豳风1·七月

诗经154 豳风1 ◎七月◎ 佚名 〔先秦〕 七月疑难字注音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bì）发（bō），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sì），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yè）彼南亩，田畯（jùn）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zài）阳，有鸣仓庚（cāng gēng）。女执懿（yì）筐，遵彼微行（háng），爰（yuán）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fán）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huán）苇(wěi）。蚕月条桑，取彼斧斨（qiāng），以伐远扬，猗（jǐ）彼女桑。七月鸣鵙（jú），八月载（zài）绩。载（zài）玄载黄，我朱孔阳，为（wèi）公子裳（cháng）。 四月秀葽（yāo），五月鸣蜩（tiáo）。八月其获，十月陨萚（tuò）。一之日于貉（hé），取彼狐狸，为（wèi）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zuǎn）武功，言私其豵（zōng），献豜（jiān）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shā）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sè)向墐(jìn)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chǔ。 六月食郁及薁（yù），七月亨（pēng）葵及菽（shū），八月剥（pū）枣，十月获稻，为（wéi）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hù)，九月叔苴（jū），采荼tú薪樗（chū），食（sì）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cháng pǔ），十月纳禾稼(jià)。黍稷重（tóng）穋(lù)，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suǒ)綯（táo）。亟其乘(chéng)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chōng)，三之日纳于凌(líng)阴(yìn)。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cháng）。朋酒斯飨(xiǎng)，曰杀羔羊。跻（jī）彼公堂，称（chēng）彼兕（sì）觥（gōng），万寿无疆。 译文：　 七月火星向西落，九月妇女缝寒衣。十一月北风劲吹，十二月寒气袭人。没有好衣没粗衣，怎么度过这年底？正月开始修锄犁，二月下地去耕种。妻儿把饭送田间，此景农官最欢喜。 七月火星向西落，九月妇女缝寒衣。春天阳光暖融融，黄鹂婉转唱着歌。姑娘提着深竹筐，一路沿着小道走，伸手采摘嫩桑叶。春来日子渐渐长。人来人往采白蒿，姑娘心中好伤悲，害怕要随贵人嫁他乡。 七月火星向西落，八月要把芦苇割。三月修剪桑树枝，取来锋利的斧头，砍掉高高长枝条，攀着细枝摘嫩桑。七月伯劳声声叫，八月开始把麻织。染丝有黑又有黄，我的红色更鲜亮，献给贵人做衣裳。 四月远志开了花，五月知了阵阵叫。八月田间收获忙，十月树上叶子落。十一月上山猎貉，猎取狐狸皮毛好，送给贵人做皮袄。十二月猎人会合，继续操练打猎功。打到小猪归自己，猎到大猪献王公。 五月蚱蜢弹腿叫，六月纺织娘振翅。七月蟋蟀在田野，八月来到屋檐下，九月蟋蟀进门口，十月钻进我床下。堵塞鼠洞熏老鼠，封好北窗糊门缝。叹我妻儿好可怜，岁末将过新年到，迁入这屋把身安。 六月食李和葡萄，七月煮葵又煮豆。八月开始打红枣，十月下田收稻谷，酿成春酒美又香，祈愿主人寿且康。七月里面可吃瓜，八月到来摘葫芦，九月拾起秋麻子，采摘苦菜又砍柴，养活农夫把心安。 九月修筑打谷场，十月庄稼收进仓。黍稷早稻和晚稻，粟麻豆麦全入仓。叹我农夫真辛苦，庄稼刚好收拾完，又开始室内劳动。白天要去割茅草，夜里赶着搓绳索。赶紧上房修好屋，开春还得种百谷。 十二月凿冰冲冲，正月搬进冰窖中。二月开初祭祖先，献上韭菜和羊羔。九月寒来始降霜，十月清扫打谷场。两槽美酒敬宾客，宰杀羊羔大家尝。登上主人的庙堂，举杯共同敬主人，齐声高呼寿无疆。 注释： 七月流火：火，星名，即心宿二，每年夏历六月出现于正南方，位置最高，七月后逐渐偏西下沉，故称“流火”。 授衣：古代农历九月制备冬衣，称“授衣”。 觱（bì）发（bō）：风寒，一说大风触物声。 栗烈：犹“凛冽”，严寒的样子。 褐：粗布衣，其布用葛、大麻、兽毛制成。 于耜sì：整修农具。 趾：足。 “举趾”是说去耕田。 馌（yè）：给在田间劳动的人送饭。 田畯（jùn）：周代掌管农业的官。
春日：指二月。 载（zài）：开始。 阳：温暖。 仓庚（cānggēng）：鸟名，黄莺。 懿（yì）：深。 微行（háng）：小径。 爰（yuán）：于是。 柔桑：初生的桑叶。 迟迟：天长的意思。 蘩（fán）：菊科植物，即白蒿。 祁祁：众多的样子。 萑（huán）苇：芦苇。八月萑苇长成，收割下来，可以做箔。 蚕月：开始养蚕的月份。 条桑：修剪桑树。 斨（qiāng）：方柄孔斧子。 远扬：指长得太长而高扬的枝条。 猗（jǐ）：通“掎”，牵引、拉。 女桑：小桑。 鵙（jú）：鸟名，即伯劳。 玄：是黑而赤的颜色。玄、黄指丝织品与麻织品的染色。 朱：赤色。阳：鲜明。以上二句言染色有玄有黄有朱，而朱色尤为鲜明。 葽（yāo）：草名，又名师姑草。 蜩（tiáo）：蝉的一种。 陨萚（tuò）：落叶。 貉（hé）：哺乳动物。外貌像狐狸，昼伏夜出。 同：聚合，言狩猎之前聚合众人。 缵（zuǎn）：继承，继续。 豵（zōng）：一岁的猪，这里用来代表比较小的兽。私其豵：言小兽归猎者私有。 豜（jiān）：三岁的猪，代表大兽。大兽献给公家。 斯螽（zhōng）：又名螽斯，虫名，蝗类，即蚱蜢、蚂蚱。旧说斯螽以两股相切发声，“动股”言其发出鸣声。 莎鸡：虫名，今名纺织娘。 振羽：言鼓翅发声。 穹qióng：穷尽。窒：堵塞。 墐jìn：用泥涂抹。贫家门扇用柴竹编成，涂泥使它不通风。 改岁：是说旧年将尽，新年快到。 郁：果名，李的一种。 薁（yù）：野葡萄。 亨（pēng）：同“烹”，烹饪。 菽（shū）：豆的总名。 剥（pū）：通“扑”，打、击。 春酒：冬天酿酒经春始成，叫做“春酒”。枣和稻都是酿酒的原料。介：帮助。 眉寿：长寿，多用作祝颂语。 壶(hù)：通“瓠”，瓠瓜。 叔：拾取。 苴（jū）：秋麻之籽，可以吃。 樗（chū）：木名，臭椿。薪樗：言采樗木为薪。 场（cháng）：晒打粮食的平坦空地。圃：是菜园。春夏做菜园的地方秋冬就做成场地，所以场圃连成一词。
 纳：收进谷仓。 稼(jià)：谷物，庄稼。 重（tóng）穋(lù)：亦作“穜稑”。稑，同“穋”。作物先种后熟叫“重”，后种先熟叫“穋”。 禾麻菽麦：这句的“禾”是专指一种谷，即今之小米。 功：事情，工作。宫功：指建筑宫室，或指室内的事。 索(suǒ)：搓，使成绳状。 綯（táo）：绳索。索綯：是说打绳子。 亟：极速，赶快。 乘（chéng）屋：登上屋顶修理自己的房屋。 冲冲（chōng）：凿冰之声。 凌（líng）：冰。阴（yìn）：通“窨”，地窖。 蚤（zǎo）：早晨，在某一时间之前。 献羔祭韭（jiǔ）：这句是说用羔羊和韭菜祭祖。《礼记·月令》说仲春献羔开冰，四之日正是仲春。 肃霜：肃爽，天高气爽。 涤场（cháng）：清扫场地。农事完全结束，将场地打扫干净。 朋酒：两樽酒。这句连下句是说年终燕乐。 飨（xiǎng）：以酒食款待人。 跻（jī）：登，升。 公堂：公共场所，大约是乡民集会的场所。 称：举。 兕（sì）觥（gōng）：用兕角做的酒器。兕，独角犀牛。 无疆：长寿，祝颂之词。 【赏析】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是下层人民发自内心的一句心酸呐喊：我们没有御寒的衣服，怎么挨ái过这寒冷的冬天？挨过了寒冬，正月里又要马不停蹄地修理农具。二月里下田耕种。男人在田里干着重活，女人和小孩们则承担着送饭的任务。“田畯至喜”一句的出现显得很不和谐，在这样艰苦的劳作过程中，还有人会面露喜色：原来是因为看着我们这样辛苦地劳动，那些农官感到很高兴。诗人在首章先勾勒出大体框架，呈现出当时农业生活的整体风貌，以后各章便从各个侧面进行细致刻画。 第二章是采桑图。“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一幅美丽的春光图在眼前展开：春日渐暖，鸟儿争春。妇女们提着筐子，出去采摘养蚕用的桑叶。妇女们辛勤地工作了很久，采了很多的桑叶。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她们看见了贵族公子，不由得感到害怕，担心自己被掳去而遭凌辱。“田畯至喜”点到了当时社会的阶级关系，这里便慢慢地加以展开。这里的“公子”，许多论者认为是指豳公之子。当时的豳公占有大批土地和农奴，权势浩大，他的儿子们自然也趾高气昂，且享有与农家美貌女子 “同归”的特权。可见，妇女的生存状态在那时十分堪忧。 诗的第三章是纺织图。“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jǐ彼女桑”：蚕月即三月，三月时节，人们开始修剪桑枝，用刀锯和斧子，砍去高枝与长条，然后再采摘柔嫩的桑叶。 “我朱孔阳，为公子裳”：亲手纺织的布染成黑红色或黄色，最美的则是朱红色。可惜这些布不是为自己所织，而要用来给贵族公子做衣裳。正如宋人张俞的《蚕妇》诗：“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劳动人们的疾苦都是相似的。 第四章是狩猎图。农事既毕，他们还要为统治者猎取野兽。“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他们打下的大野猪，要贡献给豳公。阶级地位又一次显示出来：那些在底层劳作的人只能过最差的生活，而贵族们却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生活。 第五章是备冬图。五月里，蚱蜢齐鸣，六月里，纺织娘鼓翅发声。天愈来愈冷了。“穹窒熏鼠，塞向墐jìn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用烟熏老鼠，把它赶出屋里；堵住北窗，用泥把门缝封上，以御严寒。一年辛苦忙碌，直到新年才能稍稍歇一会儿，其中心酸让读者动容。 第六章是副业图。除了以上的那些农事，农民仍要做一些副业，而享用其成果的仍不是自己，而是供统治者享用。七月里烹煮葵菜，八月里打枣，九月里拾取芝麻，十月里收稻。“食sì我农夫”，农奴食不果腹，并非因为田地里的作物少，而是因为都被奴隶主残酷地掠去，而农民们却只能煮些苦菜维生。 第七章是修屋图。农民不但要种地织布，还要为统治者修盖房屋。农民住的屋子如此破烂简陋，却要为贵族修缮住宅，其中鲜明的对比，不露自显。 第八章是祝寿图。尽管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干活，上有剥削，下无余粮，却仍旧要举杯向剥削他们的贵族高呼“万寿无疆”。诗人笔调虽愉快，但其中复杂的情愫却可任由读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