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我不投你，因为你是女的”
作者 | 竺晶莹
“我不投你有三个原因，其中之一就因为你是女的。”
罗伊唰地一下脸红了。这是她创业第二年，首次出来融资，却因为性别被投资人奚落。
这位投资人继续“坦诚”地解释：“你知道为什么不投女的，你自己看看，有哪个女的做到了独角兽公司？”
当时，资历尚浅的罗伊争辩道，现在女性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社会。今天再度回忆起多年前的自己，罗伊直言“挺傻的”，一来她不该为自己的性别脸红，二来她就该生气地当场离开，何必跟这种不尊重女性的投资人浪费时间。
据《全球创业观察—女性创业报告2018至2019》显示，全球约2.3亿女性正在创办或经营企业。据《中国女性创业报告(2018)》，在中国，截至2018年，女性注册的公司所占比重已达到30%以上。
尽管女性创业者正越来越多地涌现与活跃，但相较于男性创业者，她们往往面临更严峻的融资挑战。
关于这个议题，虎嗅对话了三位创业者和两位投资人，试图客观探寻现状。她们之中，有人指出偏见有时是无意识的，被埋藏在那些不经意的话语和细节里。但是，也有受访者表示，在技术、经验为导向的科技领域，性别偏见并不盛行，而创始人的技术、阅历和个性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打破偏见。此外，相较于女性独立创始人，投资人更愿意投拥有女性成员的创始团队。
2019年，《科技与金融》杂志在国内发起了有关女性创业者的调查，结果显示，女性在创业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管理能力不足，随后依次是资金不足、市场分析能力不足以及性别偏见，还有6%的公众认为女性创业没有突出的困难。虽然性别因素不是女性创业的最大障碍，但刻板印象仍然普遍存在。
罗伊创业八年，她的公司已完成B轮融资，在此期间，她遇过的性别歧视就并不只开头那一桩。
早年罗伊和FA去融资，由于两位FA是男生，大多数投资人都以为他们是创始人，而罗伊是FA。有一次，他们去见一个有名的基金，先来会议室的是参会级别最低的一位女分析师，当时罗伊站在两位FA中间，这位分析师手里只有两张名片，她发给了第一位，然后直接越过罗伊，又发给了第三位，她以为那两位男生才是创始人。
罗伊表示：“她给我留下了非常势利的印象，虽然我没有当场讽刺她，但的确非常鄙夷。同为女性，没有尊重。而且就算我是FA、资历浅，也不该公然歧视。”
女性CEO除了在商务场合遭遇这类偏见，更多时候，外界对女性创业者的质疑是——她背后是否有别人支持，而这种怀疑往往会被引向男女关系。
罗伊有个男同学，也是公司创始人，见面时，男同学经常打趣她说：“你穿个卫衣，看着就像大学生的样子，却要管理一家不小的公司，你背后一定有高人。” 刚开始罗伊还没理解这背后的潜台词，后来才咂摸出一些味道。原来他怀疑罗伊只是面对外界，真正操盘公司的其实另有其人。这让罗伊想起最早创业时，同行派人反复打听她背后有没有人。因为她没有结婚，他们就探听她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实权人物的情妇。
相似的情况也在杨柯口中得到了反映。杨柯从事金融行业多年，是业内资深投资人，目前供职于一家知名私募基金。她曾见过同事负责的一个项目，那个项目的女性创始人融资不顺，做的是服务业，不是那种有核心技术或个人专利的创业者，因此外界就觉得她的很多客户关系都是其善于利用人际交往而来。杨柯说：“女性难免会额外承担这样的一些质疑。”
此外，杨柯指出，投资人在看团队时，确实更容易针对女性创始人，会问她：你在这个团队里是怎么成功的。遇见女性创始人时，投资人倾向于认为她一定有合伙人或团队来进行分工，而她只是恰好负责对外融资。但看到男性创始人时，大家想当然地认为他可以独当一面，什么事情都可以覆盖。
杨柯说：“如果女性作为联合创始人，我们倒不排斥，甚至比较喜欢一个创始团队中有女性角色，这更能在团队中起到平衡作用。”杨柯有过一个投资标的，整个公司都是技术咖，对人际关系很不敏感，但有一个女性高管专门面对市场，这样的搭配就能有效扬长避短。
当投资人的隐形偏见仍旧客观存在时，杨柯认为，如果一个掌握核心技术的女性创业者对外融资时，找个能够出来面对投资人的男性合作者，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比如先请一个男性高管来对外沟通解释，创始人在更成熟的阶段再露面，双方打配合，更能互补。
从事消费领域创业的叶楠认为，既然创投圈就是有些既定的偏见存在，那么一个成熟的创业者应该思考怎么去应对它。初期融资是一个特殊场景，在数小时内，投资人见到创始人要做出投还是不投的决定。这个模式就导致了它有时像个“表演”，创业者应该思考如何在这一小时内让投资人觉得你是个优点突出、值得信赖、能把生意做大的人。
叶楠补充道：“融资时，我有一些女性朋友故意不化妆，把自己打扮得丑一点。这有点像演戏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里，你要去营造一个让投资人愿意投钱、你的公司能做大能增长的一个人设。”
尽管创投圈的性别偏见不免存在，但创始人的技术、阅历以及个性往往可以打破偏见。
杨柯指出，近年来热门的医疗、科技行业看重核心技术。技术是比较容易衡量的指标，男女创业者在这些领域拥有较为平等的身份。
根据山行资本的数据，其所投项目中，女性创始人占比近20%，她们的公司分布在出行、消费及医疗健康等领域。这些女性创始人以40到50岁为主，全球顶级名校硕士及以上学历过半。目前她们的公司融资轮次情况以B轮、C轮居多，其中也有上市公司。
山行资本创始合伙人徐诗认为，在科技行业，女性创始人并不亚于男性。“以往大家会觉得女性的结构化思维或者科学逻辑思维会相对弱一些，但我们看到非常多优秀的理工科女性，在这些方面都非常强。一个顶级的CEO可以兼具人文精神和科学思维。”
此外，创投圈流传着35岁是女性创业分水岭的说法，投资人倾向于将35岁前女性创业者的性别特征放大，但较为忽视35岁后创业者的性别差异。徐诗观察到，30到40岁相对来说是比较集中而黄金的创业年龄，比如山行资本投资的镁佳科技CEO庄莉就是35岁以后创业。但徐诗认为，这个年龄不一定是分水岭，实际上女性创业者可能认为自己这时候在资源准备、战略思考上才更加完善清楚。
女性创业者尽管大多不如男性激进，但她们普遍更能坚持。在徐诗看来，本身女性的韧性就比男性强，能创业的人韧劲就更强。在组织战略和管理上相对有同理心，也能有利他的一些视角。杨柯同样发现，前几年互联网创业浪潮下，不少男性在不停转换赛道，而女性相对而言会坚持一件事很久，在前期艰苦的时候比较能熬得住。
车规半导体公司芯驰科技的创始人及CEO仇雨菁，就是一位典型的科技领域女性创业者。在芯片行业打拼了20余年之后，她决定在44岁创业。由于既具备完善的学科、技术背景，又足够有阅历，因此在她的经验中，并未遇见以往创投圈存在的性别偏见。
仇雨菁表示，半导体行业有特殊性。在技术积累上，她所在的车规芯片行业研发周期比较长，通常5年以上才能完整积累一次车规芯片从研发到成功前装量产的经验。因此在这个行业里经验越丰富，成功概率越高。她解释说：“芯片研发周期长，需要长期大量的投入，是一个磨练人心性的行业，只有经历大大小小的波峰和波谷，才能掌握周期性的发展规律。”
此外，她认为创业不光需要技术上的积累，作为管理者更需要人生经历的积累。仇雨菁说：“人生阅历到了一定阶段，你看问题的高度会不一样，遇到困难时会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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