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我们都来不及说声再见

那一瞬间，我们都来不及说声再见 文/黎青雅         从能记事开始，脑海中都经常浮现这样的情景——每到逢年过节，淑华伯母的两个女儿都会拎着好吃的东西回娘家，这也是我和妹妹最盼望最开心的日子。         在那个年代，我家穷得除了买化肥、种子，交提留款，就没有更多的钱给孩子们买零食了。看到别人家隔三差五打牙祭，买糖果给小孩的时候，我就只有盯着人家流口水的份。善良和蔼的淑华伯母，每每看见我和妹妹这种可怜兮兮的馋样子，就会一把搂过我和妹妹，不断地安慰：“乖乖，乖乖”，顺手把她平日里藏好的好吃的零食，塞进我和妹妹的嘴巴。那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在淑华伯母的慈爱里如流水飞逝。         记得那是一个腊月三十的日子，大院里同龄的小朋友们在一起，喧闹吵嚷着分享和攀比彼此从家里长辈那里得到的零食或玩具，我知道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有躲在角落里，落落寡欢。这时，一双虽满是褶皱却温暖无比的手，将我牵了过去，几颗还带着温度的糖块，递在我小小的手掌里。我感动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滑过脸庞——虽然没有亲戚关系，但淑华伯母却让我感受到这个寒冬里可贵的暖意。几十年过去了，我永远记得那天她一边安慰我：“乖乖，别哭，有伯母在呢”，一边用手抹去我的泪水的那副慈祥的笑容。         从那以后，淑华伯母从没忘记在年节时照顾好我和妹妹，直到我们小学毕业，离开老家的那个时候。那时，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等我将来长大了，能挣钱了，一定好好报答伯母。”后来就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一趟老家，见到她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但我的心里始终没有忘怀她对我的好。每次回去她都会搂着我开心地说：“哟！乖乖，可又长高了！”         十八岁那年，我和母亲一起去了成都，进厂上班。我想，等我拿了工资我要攒着，到时回重庆给我的淑华伯母买好多好吃的，买她从未穿过的花衣裳……上班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妹妹迎来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我和母亲便辞了工作回家去陪妹妹。          当我们满怀期待的回到老家，带着给淑华伯母买的东西去看望她的时候，却只见到大院里所有的人都在院坝里纳凉，独独没有她！不知为何，我手里拎着的东西散了一地——不好的预感让我猛地抬起头，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放在淑华伯母家堂屋的正中间，定睛看去，那就是我的淑华伯母呀！         刹那间，我仿佛看不见其他一切的人，听不到其他一切的声音。我不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此时，淑华伯母的孙女儿阿容走过来低声告诉我：“婆婆就葬在河对面的坡上。她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你，说：‘时间过得真快，那丫头今年都十九了……’你要是早回来半年，兴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瞬，我像疯了一样，转身朝坡上跑去，边跑边哭。我心里后悔极了——我后悔过年的时候没有回来，为了节约那点儿路费，我失去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愧疚和悔恨使我忘记了害怕，月光下的坟地里，我找着淑华伯母的坟头——那在月光下幽幽地泛着绿光的墓碑，赫然的刻着“汪淑华之墓”几个大字，我扑上去紧紧的抱着墓碑失声痛哭。         冷月无声，墓碑无言。无论我如何为淑华伯母痛哭流涕，她都不会再有所感受了。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她那样心疼地搂着我：“乖乖，乖乖”地安慰我了，再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在我委屈的时候，替我擦去婆娑的眼泪了……         那一夜，我终于明白：人生的列车来来往往，我们不断上车、不断下车，我们不断前行，我们也不断错过。         很多时候，在上车、下车或交汇的瞬间，我们都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像错过了和淑华伯母最为珍贵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