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浪:发现历史的声音

杨浪:发现历史的声音

2015-10-21    77'49''

主播: 言几又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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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文革”中哪个国家的电影最受中国人欢迎? 为什么解放军《陆军号谱》封面旗帜上会有“青天白日”的徽记? 《东方红》由谁创作至今还是公案? 歌曲《你是灯塔》为何被怀疑抄袭苏联追悼歌? 《哀乐》是在怎样一种背景下创作的? 嘉宾: 杨浪——《老歌的发现》作者,资深媒体人、作家、诗人、地图收藏家、摄影评论家 主办:山西人民出版社 腾讯文化 国家图书馆“文津奖”、香港图书奖获得者杨浪先生新作! 陈寅恪之侄陈云君先生为本书封面题字并倾情作序推荐 杨浪 著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5年10月 内容提要: 《老歌的发现》“发现” 的是历史的声音。其实是在讲故事之中更多地讲一些关于歌声的故事。我想,对往事的言说中加入了声音,历史更真实可感;有时候因为一首歌曲更丰富了历史的纹路和肌理。当我“听” 到自己的前辈是如何唱着歌一路走来的时候,总想着把这听觉还原出来,但是许多老歌今天只存在于歌本里,难以找到音响材料,所以我在这本书里会尝试着用多媒体的方式做一点“朗读版”,读者只要把文章题目 前的条码扫下来,就能从手机中听到我边读边唱的声音。 好多老歌很难听到了,这本书的读者或许会欢迎这种出版形式, 我以为。 ——杨浪 作者简介: 杨浪,资深媒体人、作家、诗人、地图收藏家、摄影评论家。现任海航集团文化艺术总监,海航文化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少年从军,参加保卫边疆作战,立战功。后在《中国青年报》《三联生活周刊》《中国青年》、财讯传媒担任高级职务。为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摄影家协会、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兼职教师。著作《地图的发现》获第三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奖”,《变化三十年》获2010年“香港图书奖”。 近年来撰写并主持多场音乐会,以音乐史和音乐欣赏融入舞台,见微知著、深入浅出,深受业内人士好评。 精彩文摘: 是否靡靡? 人老了,总有些几十年前的事会不经意间泛出来。 前不久,被几个朋友哄着参与排演了沙叶新先生的话剧《邓丽君》。说起来,和邓小姐歌声的最初晤面还是在几十年前的部队里。 1980年,我在云南腹地一个工兵团队里当文化干事。正是这个时候,总政向全军部队推荐了12首革命歌曲,并且要求“全军就此掀起一个大唱革命歌曲的热潮”。这个正是文化干事的活儿,为此,我大约有三个月时间跑了全团许多连队培训教歌骨干,而且时不常的自己来教歌、指挥唱歌。 政治处干事下部队的时候,最常坐的就是团电影队的车。到了连队,我下午教歌,他们晚上放电影。和电影队长熟了,在他们像仓库一样的工作室里,第一次听到了邓丽君的歌。 那时的聆听是偷偷地在电影队进行的,只因为别处听不到,而且录音机在边疆远未普及。那种听歌的感觉是音量不能放大,所以要支着耳朵细细地听。那是一种此前全然没有听过的唱法以及从来不曾听到过的歌。按现在的话说——走心哪!《小城故事》《甜蜜蜜》《何日君再来》《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说起来,这里有一个重要的背景,关乎当代音乐史,也关乎新时期的文化思潮。 1978年以后,“文革”结束,思想松动。云南因为地处边疆,一些有走私嫌疑的物件从缅甸方向流进了内地,其中就包括早已红遍港台的邓丽君。此时,内地电影音乐中的抒情歌曲也成了一时之盛。流风所及,“邓丽君们”也在民间迅速蔓延。正此时,1980年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和《歌曲》杂志社举办了一个“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活动,活动规定以群众投票的方式评选15首听众喜爱的歌曲。这个活动的投票时间为1月3日到24日,结果一下子收到25万封来信,编辑部看不过来,把警卫电台的战士也调过来帮忙。2月份,根据票选的歌曲揭晓,清一色的是缠绵温柔的抒情歌曲。那个时候,“流行音乐”还是一个禁用词,但这无疑是一个当时的流行音乐榜。这个榜单有必要把它留下来: 1.《祝酒歌》,2.《妹妹找哥泪花流》,3.《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4.《再见吧妈妈》,5.《泉水叮咚响》,6.《边疆的泉水清又清》,7.《心上人啊,快给我力量》,8.《大海一样的深情》,9.《青春啊青春》,10.《洁白的羽毛寄深情》,11.《太阳岛上》,12.《绒花》,13.《我们的明天比蜜甜》,14.《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15.《永远和你在一起》, 16.《周总理你在哪里》,17.《红杉树》,18.《西沙,我可爱的家乡》,19.《草原之夜》,20.《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 这个榜单在当时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在榜单的统计和确认中,评委中发生了对《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是否适宜排在最后的争论。榜单中,主宰了群众生活30年的那些刚劲有力、慷慨激昂的进行曲、组曲、合唱曲无一入选。这个结果,连那些刚刚被“解放”出来的老同志都坐不住了。当时的文艺界有一场影响不小的争论。思想新锐如《中国青年报》也曾发表文章批评李谷一演唱的《乡恋》。这篇文章也在各个层面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和讨论。当年4月23日,131名在北京参加汇演的歌手公开发表了一个《高唱革命歌曲的倡议书》,《倡议书》中说道:“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外来的某些不健康的流行歌曲在某些人民中间传播,他(它)同我国人民的革命精神是格格不入的,作为受党长期培养的文艺工作者,人民的歌手,我们要积极行动起来,用革命的、前进的、健康的歌声抵制那些靡靡之音。”“靡靡”者,当时让人能够确认想到的,当然是邓丽君。紧跟着,解放军总政治部就发文向全军推广12首革命歌曲。 这个事儿在今天看来早已经不那么纠结和对立。音乐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种情怀的抒发,以自然、丰富多元化的好,形式上更不必那么扬此抑彼,优秀的抒情音乐与充满“战斗”性的音乐都是歌唱者一种真实情绪的表达,也是人类音乐殿堂的组成部分。 说回来,我在部队教歌。 总政这12首歌曲的曲目是:《向国防现代化进军》《战士的回答》《四化建设是鲜花》《我当上解放军》《人民是靠山》《走上打靶场》《杀敌立功歌》《我爱我的称呼美》《战友之歌》《连队的歌声》《像雷锋那样》和《跟着共产党走》。 音乐记忆是一个筛子,你一辈子唱过的歌绝大多数被遗忘了,也有一些歌曲会顽强地留在脑海里。三十多年过去,如今那12首歌里的一些旋律依然会在脑海里沉淀:“我当上解放军,穿上绿军装,我走进革命队伍,扛起革命枪”(《我当上解放军》),“走上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志震山河”(《走上打靶场》),“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连接在一起,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之歌》),“我爱领章红,日夜放光辉,我爱军装绿,染得山河翠”(《我爱我的称呼美》)。 为什么会记得这几支歌呢?这有点像在记忆的筛子里摘谷粒:细致而又真实。《我当上解放军》,那是在新兵连要分配之前教的,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兵蛋子们就要奔赴连队,唱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感同身受,兴奋异常。《战友之歌》,除了好听,还是12支推荐歌里唯一一首昆明军区的创作,它的作曲杜兴成原来在贵州军区第二通信总站当干事,后来调到八一厂做专业作曲。前几年一次吃饭碰到,我脱口而出唱了第一段,把个老杜好一番感动。《我爱我的称呼美》,说来像一个段子:我去一个连队教歌,副指导员是个“老醯儿”(山西人),文化活动是副指导员管着,所以配合我教唱很是努力,主动给学得慢的战士们示范。但我听着总想发笑,用他的山西话反复地唱“我爱我的称呼美”,怎么听着都像“我爱我的情妇美”。那个时候,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在城市兵多的连队或许有一点,不过已经被我“掀起大唱革命歌曲的热潮”掩盖住了。副指导员的乡音,虽然不属“靡靡”,却使我把那歌记住了。 那一批12首歌里最难教也最难唱的是那首《跟着共产党走》,小调进行曲,十分“洋范儿”,可是唱着不顺嘴儿,第一句“你是灯塔”听着总像“你是等她”,这歌的旋律唱着坑坑洼洼的,在12首歌里大概是被唱得最少的。后来才知道这首歌是史上解放区的音乐人写的,好像在证明音乐审美的时代特征。 教完歌不久,1980年底,我从部队被“借调”到《中国青年报》工作,1981年2月参与报社文艺部的一个“大活儿”就是组织“新秀音乐会”。当时老编辑狄沙带着我联系歌手,在李谷一老师家里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因为前一年的《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过两篇文章,对李谷一演唱的《乡恋》提出尖锐批评,转身又来请人家出场,这当然是一件自己跟自己转筋的事儿。 不过这趟邀请也是其来有因。80年代初期的《中国青年报》有着浓郁的“民主”氛围,正在批判“靡靡之音”的舆论声中,因为“负有正确引导青年的责任”,编辑部本来也准备在一版显著位置发表两篇批评《乡恋》的文章,没想到在发表前引起了编辑部内的激烈争论,一些年轻编辑强烈反对刊登,理由是“李谷一是优秀青年歌手,唱的也好”,“青年和群众喜欢,没有什么不健康”。但当时报社领导持相反意见,这种意见对立,导致开了一次社领导与青年编辑的对话,会上大家唇枪舌剑,不欢而散。后来,这两篇稿件还是刊登了,但报社领导也做了妥协,把它放在了二版的中间位置,不那么显眼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许多歌词健康、曲调优美的歌曲广泛流行,又涌现出许多深受青年喜爱的流行歌曲和歌手。戏剧性的是,在1981年年初召开的全体编辑记者大会上,当时常务副总编辑钟沛璋代表报社领导做前一年工作总结时“郑重向青年编辑们道歉”,“实践证明报社领导对流行歌曲的看法是错误的”。 在这一年的全国记者会上,报社专门请来一位专家带来好多流行歌曲的磁带,用半天时间,一边放一边给记者们讲解如何“欣赏”。报社领导的指示是:“我们永远要与青年有共同语言。” 最终,李谷一老师高兴地参加了那场晚会。因为我们的邀请,已经说明了《中国青年报》对流行音乐的新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