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第五章 奶奶去世
回到家里，为了庆祝我出院，全家在一起吃团圆饭，却不见妈妈，妹妹这才和我说了实话：“哥，妈不是感冒，而是患了高血压和神经官能症，现在住院，差不多康复了，明天就出院，自从你的眼睛得病之后，她整天闷闷不乐，以泪洗面，心情十分压抑，谁劝她都没用。前一段时间，得知你的眼睛没什么希望了，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体弱多病的身体终于垮了。”
我听了以后默默坐在那里，半晌无言。
好好的一个家庭，被我拖累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亲爱的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慈祥的父亲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喜欢穿漂亮衣服的姐妹们两年没买过新衣服。为了节约，全家人平时吃的是价格最便宜的玉米面。为了凑医药费，家里最值钱的冰箱、彩电都被卖掉了。两年来，这是全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虽然有说有笑，但是，此时说笑的心情，和以前全然不同。平时总爱开玩笑的小妹，现在也变得沉默寡言。但大家还是要聚在一起，哪怕是为了缓解一下苦闷、压抑的心情，哪怕是勉强的笑也好。
“外公，你全身都是烟味，真臭！”明明说完笑着跑开了。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舅舅，你看，这是我们的图画书，很漂亮。”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本书放到我手里。
我愣了一下，我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说：“是啊，真的好漂亮！”
“不对，你把书拿反了！”明明笑着说。
“明明！”姐夫一声怒叱：“去一边玩去，叫舅舅吃饭！”明明从他爸爸的眼光和言语中，已经明白不由他多说什么了，便乖乖地走开了。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时钟的响声。我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强做笑脸说：“今天的菜真好吃，来，帮我多夹一点！”他们把各种菜给我装了一大碗。每一样菜是什么滋味，我都品尝不出来，因为酸甜苦辣都搅和在一起。此时我的心情和摆在我面前的这碗菜的滋味一样，我的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现在已经80多岁的奶奶，最疼爱我。因为我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我是家中惟一的男孩。奶奶是个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人，改革开放前她在草原上养了许多家兔和一群鸡，每年收入是普通工人的好几倍。因此我从小吃了很多兔肉、鸡肉和鸡蛋，身体也特别壮。奶奶还经常买好的布料亲手给我们做漂亮衣服，在童年小伙伴中，我穿的衣服是最靓最帅气的。晚上，她常常哼着古老的歌儿哄我入睡。每年祭祖的时候，她总是背着我走上好多里路去拜祭爷爷。每逢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时全家8口人分4块月饼，两个姐姐分一个，两个妹妹分一个，我单独拿一个，因为奶奶把她那半个也给了我……
自从我的眼睛得病之后，她的食量就大减，日益消瘦。她把一分一角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百元，都给我付了医药费。由于两年见不着我，家里人对她谈起我的病情时都遮遮掩掩，她知道我的病情肯定很严重，因而精神受不住，身体彻底垮了……父母要送她上医院，她死活不肯，父母只得把大夫请到家里给她看病，可仍是毫无起色。
在奶奶卧床第十二天的一个凌晨，我刚起床，就觉得心神不定。这时整个城市还笼罩在黑暗中，爸爸突然来喊我：“志恒，奶奶叫你去！”
我站在奶奶床边，奶奶有气无力地说：“志恒，可能我快了……”
“奶奶，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精神不是好多了嘛！”
“孩子，我的病我知道。生老病死，谁也逃脱不了，我就是牵挂你呀！我走之后你千万不要哭，别把眼睛哭伤了。医生不是说，过几年你的眼睛还有希望好的吗……”
“奶奶，你放心，别想那么多，一切会好的。”我把奶奶枯瘦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无意中碰到她那为我们缝制衣裳时磨出的硬茧疙瘩，我那大颗大颗的泪珠不由地滑落在她的手上。
“志恒，”奶奶断断续续地说。“你从光屁股开始就是我喂养大的，我比你爸妈了解你，你是个比较坚强的孩子，这次对你打击太大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去的。虽然你没有在我们面前掉过眼泪，没有乱发脾气，但是我知道你内心的痛苦。你有时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不想家里人担心难过！孩子呀，别人再怎么劝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依靠你自己。人的一生可能经历很多磨难，就看你能不能正确对待！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自己不打垮自己，就没有什么能把你打倒！孩子，你要坚强些，别让奶奶失望……”
奶奶越说越喘，我猜想得到她准是老泪纵横了，同样我也已泣不成声。
“志恒，你把包拿去！”
“是什么，奶奶？”我从奶奶手里接过一个布缝的小布袋，份量很重而且哗哗作响。
“这里有五百多元硬币，你拿去用吧，现在你很需要用钱。”
“奶奶，你哪来这么多硬币？我不要，等你病好了，自己去花。”
“这些是我一分一角捡来的。我每次到外边去活动，马路上、公路上、公园里看在地上的分角币没有人要，我就捡回来，好些年就积了这么多，这是我惟一的财产，就留给你。”奶奶边说边咳嗽起来。我赶紧走到桌边摸到她的喝水杯，轻轻地抱起她，我正准备给她喂水时，忽然觉得奶奶的头歪倒下来，我急忙想去扶她，水杯已从我手中滑落，“叭”地一声摔得粉碎。这时我摸到奶奶脸上，鼻孔处已没了呼吸，口水也从口角处淌下来。
“奶奶，奶奶！”我大声喊叫着，摇晃着她的身体。家人顿时忙乱一团，哭泣声响成一片，多年来极少掉泪的我，此时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位和蔼可亲、为全家奉献了一生的奶奶就这样离我们而去！这是我出院后的第三天，想不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尽孝道，我亲爱的奶奶就去世了！我想她一定是在知道我双目失明的实情之后焦急、心痛而去的，因为80高龄的她无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且，她走得并不放心，还在牵挂着我！
几天之后，我们给奶奶下葬。我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给奶奶磕了一个头。心里默默地祷念着：“亲爱的奶奶，您安息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坚强勇敢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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