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罗素/幸福之路3 论竞争

如果你在美国随便问一个人，或者在英国随便问一个商人，最妨碍他享受人生的是什么事，他一定会说：“生存之战。”人们所说的生存之战实际上是成功之战。当他们战斗时，他们怕的不是明天会吃不上早餐，而是他们没有邻居强。 过着这种生活的人就像是在进行百米赛，但他们竞赛的重点是坟墓。年复一年，他变得越来越孤独，注意力越来越集中，生意以外的生活越来越枯竭。 问题的根源在于，过于将在竞争中获胜看做是幸福的主要源泉了。问题就出在流行于商业圈的生活哲学上。虽然不管从事何种职业，人都会努力地争取成功，可是受人尊敬的并不仅仅是他的成功，还有他赖以成功的优秀点。 现代生活之所以会强调竞争，主要是与文明标准的普遍衰败有关，就像奥古斯都时代之后的罗马。男人和女人好像已经不能陶醉于更文雅的愉悦中了。举例来说，18世纪的法国沙龙尽善尽美地进行普通谈话的艺术，在40年前还是一项充满生气的传统。这是一种非常精美的艺术，可以让人为了转瞬即逝的事物而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 这个问题并不仅仅是有个人造成的，个人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阻止它，问题出在了被普遍接受的生活哲学上。根据这种哲学，生活就是比赛，就是竞争，只有赢家才会受人尊敬。这种观点使得人们会以牺牲感觉和智力为代价去过度培养意志力。清教徒中的道德家们原本看重的是信仰，现代社会却总是在强调意志力。 认为竞争是生活主要的事情是很可怕的、很固执的，这会让人的肌肉和神经都很紧张。如果以此为基础来生活的话，最多也持续不了一二代。经历了这种生活之后，人一定会神经衰弱，还会用各种方式来逃避现实，连寻欢作乐也会像工作一样紧张和困难（因为已经不可能悠闲了），最终整个家族也会因不育症而消亡。竞争哲学不仅毒害了工作，它也同样毒害了休闲。恬静且能让神经得以恢复的休闲方式被认为是无聊乏味的，这必然导致持续不断的加速运转，结果自然会是吸毒和崩盘。医治的办法是承认理想的平衡生活中要有健全而恬静的享受内容。